時間倒回三個小時以前——
江淮生調出了剛才病房的監控,並把被小女兒親到的畫麵截圖,然後用短信發給前妻。
[已送達。]
炫耀完畢,然後總裁大人就抱著手機,靜靜等待著前妻不可置信又瘋狂羨慕嫉妒恨的回複。
然而半個小時過去——
......無事發生。
江淮生有些不可置信,他打開手機,看著沒有回複的短信聊天框。心裡猜測前妻會不會連他的手機號也給拉黑了。
不,不可能!!!
即便微信刪了號,但至少為了綿綿,卓晚舟不會將他所有的聯係方式全部刪除拉黑。聯想到對方中午匆匆離開的模樣,江淮生有了猜測。
【這麼久不回消息,那就是還在忙了。】
演員進組拍戲的時候,晝夜顛倒連軸轉是常事,尤其是像卓晚舟那種拍起戲來不要命的女人。
江淮生皺起眉,看了一眼時間。
[02:23]
手指在屏幕上劃拉幾下,最終還是點進了微博,登陸小號,偷偷摸到前妻的微博裡麵去。
都是一些很官方的內容,一看就是她經紀人的口吻,宣傳新戲,代言廣告,粉絲互動。
再往下滑,江淮生看到了很久以前那一條熟悉的微博。
[對不起,是我沒有做到儘媽媽的責任,麻煩大家不要攻擊我的女兒,她還小,不懂事......]
那是發生在去年的事,卓晚舟複出的第一部戲,她演了一個心機深沉,極度自卑,惡毒得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女配角,特彆出彩,也特彆火,同時,這樣的角色,也為她帶來了很多負麵的罵聲。
綿綿當時也就三歲多,分不清現實和電視劇的區彆,聽見幼稚園裡的一個老師罵她的媽媽,話說得很難聽,衝動之下,小孩把老師的電腦,手機,還有桌子上的所有東西都推到地上摔得粉碎。
後來不知道是誰拍了視頻放到網上,專門截下了小孩子氣惱之時說的一句話,
【砸了就砸了,就算我把你家房子燒了,我爸爸也賠得起!】
沒有前因後果,短短一個小視頻將維護母親的小孩,塑造成了一個仗勢欺人,囂張跋扈的熊孩子。加上當時卓晚舟的話題正熱,幾十秒的視頻一出,熱搜就爆了。
加上有心人的刻意引導,上午爆出來,下午幼稚園就被黑粉和媒體圍了,所有的小孩都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事情鬨得一發不可收拾。
當時,江淮生和前妻大吵一架,為了孩子,退出娛樂圈,卓晚舟當然不肯,兩個人的矛盾開始越發尖銳,衝動之下說出的惡語,把彼此傷的鮮血淋漓。
隻是他們沒有注意到爭吵的時候,被小女兒聽到了。那天以後,綿綿的性格就變得愈發偏激叛逆,彆說聽話,讓父母稍微碰一下都不行。
離婚之後情況就更糟糕,連一句爸爸媽媽都不喊了。
所以昨天,卓晚舟被女兒擦眼淚的時候,也忍不住哭得說不出話。而今晚上,江淮生突然被女兒親了一下,才會那樣反常地激動。
一年了,小孩第一次肯這樣親近,江淮生摩挲著手機裡的模糊的視頻截圖,感覺老父親的心都要化了。
他看了眼依舊沒有任何回複的聊天框,忍不住“嘖”了一聲,
然而這時,他接到了王秘書的電話。
“喂,什麼事?”
“總裁,”
對麵傳來了王秘書略顯遲疑的聲音,
“您和夫人離婚的事情,被爆出來了。不是媒體,不然我這邊也能及時壓一壓,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主播,拿出了一張民政局的照片,背景剛好拍到了夫人。事情發酵的很快,有人剛買了熱搜,還有一些類似於出|軌,第三者插足的醜聞......”
“放他娘的狗屁!”
江淮生沒忍住就爆了粗口。天知道,自從家裡多了條小棉襖,那臟話就跟燙嘴似的,好久沒說了。
男人揉了揉突突亂跳的太陽穴,他們兩個離婚,純粹隻是因為內部矛盾,江淮生這三十來年,也就喜歡過這麼一個性子死倔的女人。
更何況,家裡一大一小兩隻嗷嗚的老虎,他哪裡敢到外麵去搞什麼。
之所以當初他們選擇隱瞞離婚這件事,主要還是為了小女兒,其次才是顧及到卓晚舟的事業。
“不是造謠您出軌,而是.......”
王秘書默了默,繼續道,
“應該是有心人在背後推動,不然事情發酵的不會這麼快,我正在找人。”
“造謠誰?!!”
江淮生的臉黑到了底,他猛地起身,
“我馬上過來,這件事我親自查。”
總裁爸爸看了看床上縮在被子裡的小女兒,確認小孩已經睡熟之後,才拿著電話走了出去,輕輕關上門。
隻是總裁爸爸不會知道,在他關上門離開的之後不到十分鐘,自己的貼心小棉襖就鑽到了彆人床上去,還要黏糊糊的貼在對方的胸口上。
抱著心愛的小公主,綿綿倒是睡得又舒服又香,隻是沈謬失眠了。
他清晰地感受到,剛剛被小孩觸碰到的側臉溫度開始不斷升高,發燙。
沒有人能看見,漆黑的夜色中,少年原本冰白的膚色,燒的緋紅。
【好像是......被親了。】
他呆呆的望著天花板,腦子裡一片空白。可灼燙的側臉卻似乎依舊能夠感受到剛才那一瞬間過分柔軟的觸感。
甚至,沈謬還能夠回憶起,剛才小孩靠近過來時暖暖甜甜的呼吸。
“......”
胸口上趴著一個軟綿綿的小家夥,短短片刻,不僅僅是原本冰涼的被窩,甚至似乎連整個房間都溫暖起來了。
就好像被關在冰塔裡的囚徒,忽然擁抱了一顆小太陽。
沈謬不知道自己這一刻究竟該做出怎樣的反應,他頭一次接受到這樣直白而過分溫暖的善意和喜歡,
可是,沒有道理。
沒有道理的事情,沒有深思熟慮過的事情,沈謬一律都是敬而遠之。
他已經嘗到過自己曾經一時衝動之下造成的苦果。那樣的教訓,他幾乎是用刀一筆一劃血淋淋地刻在了心底,
不會再做任何衝動的事情,
不會再做任何一廂情願的事情,
更不會......對自己可能會被誰喜歡這種不可能事,抱有任何一丁點的妄想。
他的親生父親都不愛他,就連親生母親也不愛他,比起和他一同生活,更寧願去死。
連擁有血緣關係的血親都厭惡他,更何況沒有任何關係的陌生人。
年幼時,沈謬剛學會使用字典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是去查自己的名字。
謬。
錯誤。
對世界而言,他生來,就是一個錯誤。
沈謬的記憶力很好,依舊清晰的記得曾經的江綿綿是如何的討厭他,而如今這樣天翻地覆的轉變,最後隻能被少年歸咎於小孩子陰晴不定的心情。
你看,她以前可以那樣討厭你,現在又跑過來這樣的親近你,那會不會以後又變了呢?
沈謬不知道。
他隻知道江綿綿有一個很溫柔很美麗的母親,還有一個看起來很凶,卻會無限包容她的父親。
她擁有一個特彆......特彆美好的家。
所以哪怕犯錯,哪怕耍脾氣,哪怕亂跑,總是會有人無底線地包容她,好脾氣地哄著她,滿世界焦灼地找她。
她有肆無忌憚的資本,因為......那個孩子一生下來,就被愛著。
可沈謬沒有。
這個世界對他而言,不溫柔,不溫暖,不包容。他做過的,他期待的,唯一一件衝動的事情,結果就害死了自己的母親。
所以,還是不要對誰抱有什麼期待,更不要生出什麼妄想。
少年臉上的緋紅逐漸褪去,冷掉,重新恢複了原本冰白的膚色。他把自己的手從小孩軟軟的肚子下麵抽出來,起身,把白天她落在這裡的一隻毛絨大熊放到小孩的懷裡,掖好被子。
沈謬換回了自己的衣服,原本溫暖的身體再次回到熟悉的冰涼。他站在床邊,借著窗外投進來的一點點暗光,靜靜地看著沉睡的小孩。
她看起來睡得很香,側臉在枕頭上擠出一團粉白的軟肉,像極了一隻粉嫩嫩的草莓大福。讓人很想上手去戳一下。
沈謬想到了今天上午在電梯裡,不小心碰到的柔軟觸感。
的確很可愛。
隻是,跟他沒什麼關係罷了。這一場奇怪的相遇,該結束了。
沈謬戴上口罩,遮住側臉上還有些發紅的指印,轉身走出了病房。
......
第二天,卓晚舟一身疲憊地來醫院看女兒時,還沒進門就聽見了孩子在裡麵大鬨的聲音。
三個護士都製不住她。
卓晚舟心裡一緊,立刻推門而入,結果恰好被想要衝出的小女兒撞了個滿懷。
意外大的力氣,還把卓晚舟撞得後退幾步。不過她沒有在意,而是趕緊穩穩地抱住女兒,
“怎麼了,綿綿,讓媽媽看看傷著哪裡沒有?”
看見孩子的母親來了,幾個護士總算鬆了一口氣。卓晚舟戴著口罩和墨鏡,小護士一時沒認出來,
“你是孩子媽媽吧,總算是來了。這孩子一直哭著鬨著說要找什麼小公主。可你們父母一個也沒在身邊,我們哪裡敢放她出去。”
孩子住院一直哭鬨,可父母一個也沒在身邊......
護士無意的話,讓卓晚舟的心臟猛地抽痛。她眼眶一熱,努力忍住喉間的哽咽,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這個做媽媽的不好。麻煩你們了,今天我來守著。”
既然孩子母親都來了,小護士們也都退了出去。這時候卓晚舟已經從護士口中的信息得知了發生了什麼。
從昨天女兒的表現來看,應該是那個姓沈的孩子離開了,孩子才會這樣鬨。
她的猜測完全正確,綿綿一醒來發現自己的小公主不見了,她抱著的是一個毫無生氣的大熊玩偶,簡直急得想哭,
“寶貝乖,不急,跟媽媽說說發生了什麼事?”
卓晚舟把孩子抱回到床上。
“小公主不見了,肯定是被黑巫師給抓走了,或者......或者就是討厭的人類勇者把他給偷走了,我得把他搶回來!”
小龍崽的語氣很是焦灼。
“嗯......”
漂亮的母親想了想,語氣委婉,
“那有沒有可能,是小公主自己走掉的呢?”
“不可能!他是我的,他說了的,他答應了的,隻要我把他搶走,就是綿綿的寶貝了!”
【搶走?】
卓晚舟皺起眉,然而看著小女兒急到哭的模樣,她還是耐下心哄著,
“可是,哥哥要吃飯的呀,綿綿把他搶回家,會做飯養哥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