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絨絨的恐龍書包被暴力扯開,紅毛青年用力一抖,裡麵的東西便嘩啦啦地滾落出來,在破舊的木桌上散開。
六根金條在一堆零食小玩具中散落著,在這件昏暗老舊的屋子裡依舊閃閃發光。
屋子裡頓時騷動起來——
“臥槽!老大,還真是金條誒!”
穿著一身破洞牛仔的王海眼睛都在放光,恨不得立刻全部都抓過來,剛想伸手去摸一摸,
啪——
“動什麼,亂動什麼?!”
紅毛的魏銘一把打開他的手,微黃的眼珠中是毫不掩飾的貪婪,
“有錢人就是有錢人,這麼多金條竟然都拿來給小孩子當玩具?”
他嗅著金條上特有的金屬味,又是興奮又是嫉恨,接著,他忽然想起什麼,用腳踢了踢旁邊的人。
“趕緊的,用手機查查現在的金價多少錢?”
魏銘顛了顛手裡的金條,約莫一根差不多三百克,六根就是三斤多。
“老大,我查了百度說是一克三百七八的樣子!”
話音剛落,旁邊站著的幾個人就立刻拿出手機算了起來,
現在黃金市場價差不多一克三百七八左右,這金條每根差不多三百克,六根就是一千八百克,按照每克三百八算......
屋內的人頓時安靜下來,隻剩下急促而興奮的呼吸,
啪嗒!
有人甚至按著計算器手抖得都把手機給摔了。
最終,一身破洞的王海最先算出來,他死死地看著最後的結果,忍不住確認了一遍又一遍,最終,才呆滯地抬頭,
“六......六十八萬多......”
所有人猛地一怔,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就像是被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砸昏了頭似的。
腦瓜子嗡嗡的!
他們幾個,大多初中就輟學出來混,正經工作沒一個,整天小偷小摸,賴著日子過活,最多的時候也就從家裡偷個一兩千,哪裡見過這麼多錢?
就是看見沈謬身上一件百八千的外套,都眼紅得不行。彆說六十八萬,就是六萬八他們也沒見過啊!!!
幾個人腦子當頭一熱。下一秒,屋子裡的人頓時瘋狂地怪叫起來。
“六十八萬!!!六十八萬!!!”
“發了!發了啊老大!!!”
“......”
一頓狂喜過後,他們又忍不住生出怨憤的嫉妒來,
“草!這麼多金子寧願拿給在一個小孩兒背著玩兒。都不拿出來救濟救濟我們這些窮人,媽的!有錢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幾個人罵罵咧咧的,可全然掩不住貪婪發紅的眼睛。直到忽然有個人小聲開口,
“那,那要是這小孩兒的父母找過來了怎麼辦?那小孩認識沈謬,沈謬認識我們啊!”
此話一出,原本吵鬨狂喜的屋子頓時安靜許多,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染著一頭紅發的魏銘身上,
後者狠狠吸了一口煙,丟在地上,死死碾熄,
“怕什麼?這小區又沒有監控,誰知道是我們搶的?更何況,你們看沈謬那小子的窩囊死人樣,哪次敢說什麼?”
這麼一說,幾人心中又稍稍安定些許。
的確,沈謬從搬來這個小區的時候就這樣,他有一個精神病的母親,又是個聾子,誰都可以欺負他。甚至不論是被打了,還是被搶了東西,他都不會反抗,也不會向父母告狀。
畢竟,沒有父親,母親的精神狀態也不正常,沈謬基本和孤兒沒有差彆。
“老大說得對,你們彆看他早幾年被那有錢人領養走,可我媽說了,那個男人虛偽得很,天天在電視上充什麼慈善家,還說心疼那小子是個孤兒才領養回去,誰不知道沈謬是他的私生子啊?!”
“那家人也就給他買幾件名牌衣服,交個學費,做做麵子嘛,什麼時候管過?不然沈謬每年寒暑假怎麼會不住他的大彆墅,跑到咱們這個破地方來?”
幾個人七嘴八舌,越說越偏,魏銘一巴掌拍在桌上,
“夠了夠了,都閉嘴,扯到哪裡去了?”
他把桌上散亂的零食和玩具全部塞回到書包裡麵,確認沒有什麼東西遺漏之後,便把拉鏈隨手拉上丟過去——
“王海,帶到後麵院子裡燒了,處理乾淨。”
後者接過那書包,卻沒動,隻是嗬嗬笑著,
“那老大,你說這金條......怎麼分啊?”
他的語氣雖然緩和,可眼神卻逐漸變得有些淩厲。
此話一出,房間裡的空氣頓時緊張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桌子上金條上,他們現在有八個人,可這金條,隻有六塊。
“乾什麼,乾什麼?!”
魏銘突然火了,一腳把旁邊的凳子踹翻,發出很大一聲重響。
“怎麼,你們還想從老子手裡搶東西?!”
幾人麵色頓時難看起來。
“.......話也不能這麼說,金條是大家弄來的,”
王海的手悄無聲息地靠近桌麵的金子,竟開始有了幾分威脅的意味
“總不可能讓老大你一個人......獨吞不是?”
“好啊,王海你長本事......”
砰!
就在幾人因為分贓不均而即將鬨起來的時候,老舊的木門直接從外麵被人一腳踹開!
轟——!!!
整個門直接重重砸在地上,揚起一層隆起的塵灰。
突如其來的重響,把所有人都驚得膽顫心驚,他們停下了內訌,猛地回頭。
這時候,所有人都呆呆地看向門口那個過分高大俊美的男人。
而後者一眼掃過桌上散亂的金條,可最終的目光,卻隻死死盯著王海手中的恐龍書包上。
隻不過,屋子裡除了這幾個人,就是老舊臟汙的家具,隨處可見亂七八糟的煙頭,酒瓶,吃剩的垃圾食品包裝袋,
並沒有那個......他心心念念的小孩。
魏銘終於反應過來了,他猛地拉扯過一個塑料袋,趕緊把桌上的金條裝進去,生怕被人看見了這麼多金子
“臥槽!你他媽誰啊,敢踹老子家門?!”
另外幾人雖有些心慌,可他們有八個人,對方隻有一個,這怕什麼。便紛紛又壯起膽來,
“我說大叔,你怕是走錯門......啊啊啊啊啊!!!”
一個穿著鉚釘外套的小混混走過去,話還沒說完,就直接被反折了手臂,慘叫炸開之前,所有人都聽見,狹窄的房屋內響起了一聲很清脆的骨裂聲。
幾個人的臉色“唰——”地慘白起來。根本不敢向前,反而忍不住後退。哪裡還有剛才半點盛氣淩人的模樣。
他們也就隻是些沒文化的底層小混混,最多欺負欺負小孩,小姑娘,哪裡見過這麼凶的男人。
更何況,剛才那一手擒拿,一看就是練過的。
江淮生直接把人摔到一邊,他人高馬大,堵在門口,眼裡染了紅絲,簡直像是個失了理智的瘋子,
“我女兒呢?”
那聲音嘶啞又可怕,活像一頭被搶走心愛幼崽的凶獸,仿佛下一刻就要撲上來,殘忍撕碎所有人的咽喉。
這句話一出,屋子裡的幾人就立刻明白過來。
——這是那小孩兒的父親找過來了。
王海麵色慘白,立刻把書包藏在了身後,下意識求助般地去看魏銘。後者臉色也不好看,原本還覺著小區沒有監控,沈謬那小子也不敢亂說,一個小孩兒能把他們怎麼著?
哪怕回去跟家長告狀,那也得等到明天去了,到時候把痕跡證據一消滅,誰也找不到,又敢拿他們怎麼樣?
結果沒想到,竟然不到一個小時,對方父親就直接找上門來了!
魏銘知道事情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可他捏著手裡沉甸甸的金條,又不肯把到手的巨款給交出去,
魏銘把王海往後拉,示意他趕緊去把那書包處理掉,
“誰知道你女兒跑那兒去了,我們這兒可沒小孩......”
話還沒說完,門口又匆匆衝進來一個戴著口罩的女人。
“綿綿!綿綿呢?!”
江淮生一把將她拉住,低聲嗬斥,
“不是讓你待在車裡等嗎?!”
然而這時候,卓晚舟已經看見了被王海藏在身後的書包,那是她親自給小女兒買的,哪怕隻看見一點點邊角,還是瞬間就認出來了。
她立刻意識到女兒很可能就在這件屋子裡,便猛地掙開前夫的手,直接衝進去打開每一個房間翻找。
裡麵的人當然不可能讓她進來,當下立刻就要去攔,可還沒靠近那女人,便感覺肚子被猛地一擊,下一秒,便隻能蜷縮在地上痛到痙攣。
此時此刻,離異夫妻倆的耐心已到了極限。江淮生不再留手,所有的憤怒都化作了暴力。
而卓晚舟則是顫抖著翻遍了每一個房間,衣櫃,甚至任何一個可以藏匿小孩的角落,可依舊沒有找到心心念念的小女兒。
等到她再出來的時候,客廳裡已經倒了一片人,而江淮生正揪著一個紅發青年的領子,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他的臉上。
旁邊的金條散了一地。
“我女兒呢?人呢!!!”
“說話!!!”
可怕的悶響很是嚇人。
恰至此刻,卓晚舟感受到懷裡的手機響了。準確地說,應該是江淮生的手機。
因為前幾次綿綿總喜歡亂跑,於是總裁爸爸特地給她的小書包上裝了定位,所以他們才能這麼快地找到這裡來。
卓晚舟盯著定位指路,而前夫則是飆車直接趕到這裡。
“喂?”
“您好,請問是江淮生先生嗎?剛才有個男孩報警,說您的女兒江綿綿走丟了,還遭遇了搶劫,不過現在人在他家裡,地點是十一單元六零一,這邊已經派民警過去了......”
卓晚舟隻感覺腦子一嗡,四肢百骸總算回暖,她趕緊記下了地址,
“是......我......是我的女兒,我們就在這個小區,馬上,馬上過去。”
旁邊的江淮生也聽見了,他總算停了手,也不說話,黑著臉直接大步往外走。
卓晚舟也趕緊起身,可剛跨出一步,又折回來,用手機拍了幾張現場的照片留作證據。這才拿起小女兒的書包,又把金條裝了進去帶走。然後匆匆跟上前夫。
與此同時,綿綿還在小公主家裡大快朵頤。
漂亮媽媽不會做飯,臭爸爸沒時間做飯,於是他們家裡,都是點外賣,隻是點的都是一些私廚或者高級餐廳的外賣罷了。
她還是頭一次吃這麼香香熱熱的晚飯。
糖醋丸子,黃金玉米,還有軟滑可口的蛋羹,以及超級濃香的魚湯。
小龍崽簡直舌頭都要咬掉了,腮幫子裡一直鼓鼓的,完全沒有癟下來的時候。
這一刻,她更加堅定要把小公主搶回家的決定了,因為以後,不僅可以看到小公主漂亮的臉蛋,還能天天吃到這麼好吃的菜。
兩天努力下來,綿綿已經可以很好地用勺子了,至少不會把食物弄到桌上,或者臉上。
沈謬沒怎麼動筷,就隻是看著她吃。
小孩吃得很香,軟軟的腮幫子鼓起來,像隻小鬆鼠似的咀嚼著,圓圓的眼睛眯起來,像是享受到了天下最好吃的美味。
大概對世界上所有做飯的人來說,吃飯的人吃得香,就會獲得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看著小孩吃飯,沈謬原本陰鬱的心情倒是好了許多。
母親生病之後,雖然當時沈謬隻是七歲大的孩子,可也要開始學著照顧她了。
隻是,每次他努力做好,母親要麼隻吃一點點,要麼就把滿桌的飯菜砸得到處都是。
沈謬原來一直覺得,或許是他做得不夠好吃,於是他開始慢慢學,越做越好。隻是,他的努力什麼用也沒有。
後來,年幼的沈謬進入沈家的第一天,想要討好他們,也努力去做很多事情,精心做了一桌菜,忐忑地等待了許久
沈宏才隻說,家裡有保姆,有阿姨,不需要他做那些,
——像個傭人。
言語間,沈謬察覺到,那位父親覺得他很丟臉。所以後來,他就再也不給任何人做飯了。
除了今天,這個在他家餓得小肚子癟癟的江綿綿。她沒有沈謬想象中的挑食,挑剔,或者因為吃慣了各種高級餐廳而嫌棄這簡陋的飯菜。
反而,吃得很開心。
沈謬找不到確切的詞來形容小孩的這份開心,隻覺得她有點像......一隻小貓吃到了最喜歡的小魚乾,嗷嗚嗷嗚的,恨不得全吞到肚子裡去,甚至渾身都洋溢著一種歡樂又開心的泡泡。
有......一點可愛。
沈謬單手支著側臉,眼神連自己都不曾察覺到地柔和了些許。
他靜靜注視著她,完全沒有意識到眼前的小龍崽已經超出了一個正常四歲小孩應該有的飯量。
綿綿真是餓壞了,她修複傷口就用了太多的能量,如今隻能靠吃飯補回來。
但吃著吃著,她有忍不住偷偷去瞄小公主。
暖黃的燈光灑落在少年昳麗的臉龐上,籠上一層朦朧的光暈,連睫毛微顫的影子,都有著令人心動的弧度。
綿綿悄悄紅了耳朵,她咽下好吃的肉丸子,又用紙巾擦了擦嘴巴,確認自己不會在少年麵前又出糗之後,才小心翼翼開口,
“小公主,你能不能等著綿綿,等以後我變回龍了,不,等我攢夠金子,能好好養你了,就回來把你搶走,好不好?”
【綿綿......龍......金子......搶走......好不好......】
沈謬讀懂了大部分內容,可又不能理解。他皺起眉,猜測著這小孩或許是在說什麼動畫片劇情?
可他不看動畫片,因此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能沉默。
見少年不答,甚至皺起眉,綿綿還以為他不答應,小心臟頓時揪了起來,
“其實,其實我今天那些金子本來是要給你的,可是被彆人搶走了......”
她落寞地低下頭,小小的黃帽子也跟著垂落下去,像極了一朵蔫蔫的小向日葵。不過下一秒,她又立刻元氣滿滿地抬起頭,
“不過小公主你想,我都記住他們身上的氣味了,等明天,明天我就給你搶回......”
砰砰砰!
門外傳來了很急促很重的敲門聲,綿綿下意識警惕地望向門口,不過幾秒後,她立刻又放鬆下來,因為感受到了臭爸爸的印記。
沈謬是聽不見敲門聲的,隻是順著小孩的視線望向門口,看見大門有些劇烈的震動才意識到外麵有人正在很凶地敲門。
“開門!!!”
也聽不見門外江淮生的聲音。
沈謬隻知道自己報警還不到十分鐘,當然不可能意識到外麵可能是江綿綿的父母,隻以為是那些人又找上門來了。
少年麵色凝重,一把拉住打算去開門的小孩。
“坐好,彆亂動。”
“嗷~”
看著被小公主拉住的手手,綿綿立刻就乖乖聽話了。
畢竟之前,小公主都是粗暴地拎她的領子,這還是頭一次拉手手。
綿綿開心得不行,坐在椅子上直晃著小腿。
沈謬沒有意識到小孩歡喜的小心思,而是緩緩小聲走到門口,打開貓眼往外看。
男人熟悉的凶臉映入眼簾。
少年愣了愣,第一反應不是開門,而是後退幾步,回頭去看向坐在椅子上特彆開心的小孩。
她臉上滿是藏不住的笑意,歡喜興奮得連短短的小腿都忍不住直晃悠。
【怪不得這麼高興,是知道父親來了麼......】
而她的父親來了,也就意味著,江綿綿要走了。
——她會回家的。
沈謬定定地看著小孩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