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原本還想求情的幾個人,頓時啞了嗓子,被懟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
就連本來想出手製止的民警,聽見這邏輯也忍不住多看了小孩一眼,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聰明又伶牙俐齒的孩子,
這時候還有人不甘心——
“小朋友,你能不能跟你爸爸媽媽說說,不要計較了,或者我們私了也可以。”
不過這一次綿綿沒有開口的機會,因為民警還沒有等小孩回複他就直接打斷,
“私了?這怎麼行。搶劫罪是重罪還是刑事案件。怎麼可能私了?而且受害人都報案了,贓物也找到了,我們現在已經開始立案偵查,他們現在就隻能先拘留著,一切得跟著流程走,最後就看法院那邊判個幾年吧。”
民警在這塊區域工作了這麼多年,自然了解這些人,腦子裡那些陳舊的思想頑固得很,跟他們講道理講法律,永遠是說不通的,
“好了好了,我們一定會好好偵查,好好辦這個案子,絕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大家都先回去等通知吧,或者找一找律師了解一下情況也可以。”
民警一邊說著,一邊把兩個小孩攬到身後,這時候他正了正臉色,用格外嚴肅的聲音說,
“如果誰再敢在警察局鬨事,通通拘留。”
本來這些人也都隻是色厲內荏,平常街裡街坊間撒潑打渾,鬨來鬨去無賴慣了,但是在警局,可不會任由你撒潑。
眼看這件事已經真的沒有任何可回旋的餘地,那一群涉案的小混混們終於意識到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他們的行為可能真的要判好幾年,
——甚至十年都有可能。
“錯了,我們錯了......嗚嗚警察叔叔......”
這一刻,幾個人簡直腸子都悔青了,蹲在牆角痛哭流涕,異常淒慘。
“我們真的......真的隻是第一次乾這種事情,那些金子我們一塊也沒動,全在這了......”
然而對此,警察也隻是歎息著搖頭,
“唉,你們呀,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這時候王海看見站在小孩身邊的沈謬,突然抱過來想要拉住他的手臂,隻是他剛一過來,抓被旁邊的小龍崽擋住,
“欺負小公主的壞蛋!不準你碰他!”
綿綿氣得鼓起了腮幫子,像極了一隻護食的小貓,
“好好好......我不碰不碰。”
王海哆嗦著,往後站了些,
“對不起,對不起,以前都是我們的錯......我們不該欺負你的,我們錯了......沈謬,沈謬你能不能你能不能跟這小孩的父母說說,給我們寫一個諒解書?”
穿著一身破洞牛仔的青年,曾經那樣囂張的臉上,如今卻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他甚至跪在地上,
“我查過了的,我剛剛查過了......百度上說,說是如果有受害人的諒解書的話......或許可能會......會從輕處理。”
一聽見王海說出這話,剩下的幾個人也仿佛突然之間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似的,紛紛過來
“對啊,求求你了沈謬......當初欺負你是我們不對,是我們腦子進了水。”
“你家門口的油漆......我馬上......我馬上就回去給你擦掉,給你洗乾淨。”
“我們錯了,我們錯了.....幫幫忙好不好?”
“......”
就連之前那麼囂張,那麼不可一世的魏銘都低頭走過來,
“對不起沈謬,以前是我們不好,能不能......求你,幫我們要一份諒解書?”
後麵的家屬也紛紛哭著乞求,就在所有人都苦苦哀求少年的時候,做完筆錄的江淮生和卓晚舟出來了,
總裁大人的司機已經停在了警局門口,漂亮媽媽喊道,
“綿綿,我們可以回家啦——”
隻是喊完小女兒,才突然看見了眼前這一幕奇怪的畫麵。
沈謬沉默片刻,忽然朝著江淮生的方向走去,小龍崽自然也是跟上去。這一幕看到民警都忍不住皺眉,不過後麵的一群人倒是突然升起了希望,
也對,在他們眼裡,這個擁有異國血統的少年,從小到大,性子都很善良,善良到了一種軟弱的地步。
他會把一天的飯錢省下來,去給一隻流浪貓買貓糧。哪怕知道有些小孩故意把小貓的窩踩爛,他也隻會默默重新再搭一個,
被小區裡的孩子欺負了,也從來不會吭聲,不會告狀,被搶走的東西也不會主動要回。
哪怕聽到了再難聽的流言辱罵,也都隻是默默忍受,
甚至被有錢人的父親接回了大彆墅裡,仍舊經常回到這座狹窄簡陋的出租屋裡生活。
這麼多年過去,小區的居民們已經習慣了欺負他。甚至覺得隻要輕飄飄的一句道歉,對方就會原諒。
讓當他們滿懷信心和期待,看著沈謬走向那個男人時,一直到對方四人走出了警察局的大門,少年都不曾開口說一個字,更彆提為他們求情。
“沈謬——!!!”
一種被欺騙耍弄的憤怒和羞惱衝上心頭,魏銘衝過去就要拽住他質問,
啪!
伸過去的手被少年猛地揮開,過於清脆響亮的聲音,讓四周的人都為之一震。
火辣辣的刺痛爬遍小臂,頭一次遭到這樣驚烈的反抗和拒絕,魏銘當即愣住,他看著那雙冰冷森寒的眸子,方才所有的情緒都仿佛堵在了喉嚨口
“彆碰我。”
比起剛才激烈的拒絕,沈謬的嗓音卻平靜到了極點。
“你......你......”
魏銘緩了幾秒,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又變得憤恨起來,
“你剛才不是答應了要幫我們要諒解書的嗎?我們都那樣求你了,我們都已經道歉了!”
然而少年隻是自顧自地擦了擦剛才碰到魏銘的手,仿佛沾染上了什麼臟汙的東西,
“不好意思,你說什麼?”
少年隨意瞥了他一眼,幽深的藍瞳中顯出一種冰雪般的冷漠來,
“我聽不見。”
“......”
魏銘的臉在這一刻瞬間血色儘褪,慘白如鬼。
“你......”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追過來的民警按住了臂膀壓了回去。
沈謬安靜地注視著他的離開,後者即便被壓著,依舊不斷回頭望向過來,眼神從不可置信到絕望。
沒有人知道,實際上這麼多年來沈謬逆來順受,忍耐了所有的欺負,流言,暴力,並不是因為他性格軟弱,或是不敢反抗。
他隻是在愧疚。
——愧疚母親。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出生,母親不會從雲端跌落。如果不是因為他因藥物致聾,母親不會瘋掉。如果不是因為當年,他給沈洪才寫的那封信,母親最後不會絕望至死,絕決墜樓而亡。
所以,沈謬才會用這種方式來懲罰自己。是他害死了母親,所以這些所有的懲罰都是他應得的。
可今天,那些人受到的懲罰也是他們應得的。
因為世界上的每一個人,總要為他們所做出的每一個決定,每一件事情,承擔應有的責任,付出應有的代價。
這句話,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沈謬的世界中,無可撼動的法則。
正當少年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時,忽然感覺袖口傳來一點點細微的拉扯。
拉——
他回頭,意外地看見了站在身後的小孩。以及不遠處,江綿綿的父母。
他們每一個人,此刻都注視著他
【......他們竟然還沒有離開嗎?】
沈謬的眼中露出些許怔忪。
然而這時候,他看見小孩又開始了笨拙的手語比劃,她的眼睛哪怕是在微暗的室外也依舊好像亮晶晶的,
“小公主,我可以暫時把你搶回去一天嗎?”
隻不過,沈謬讀到的手語卻是——
【哥哥,今天晚上可不可以,跟綿綿一起回家呀~】
“......”
少年呆住,無意識地,眨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