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盛夜,遠在首都的沈老爺子沈振華,召來了一家子人一起過節。同時,他也請了好友江國烈,也就是江淮生的父親來。
沈老爺子有三個兒子,各自也都結婚生子,看起來人丁很是興旺,坐了一大桌子。
一場元旦聚餐辦得熱熱鬨鬨,紅紅火火。
飯後,兩位老友坐在一旁,前麵的電視放著晚會直播,他們一邊喝茶一邊聊天,聊身體,聊往事,最後,就聊到兒女。
江老爺子喝了些酒,看著這滿屋子的人,不免心生羨慕,
“老沈,如今兒孫滿堂,你這福氣,好!!!”
然而,沈老爺子卻擺擺手,蒼老的麵容多出幾分愁容。
“哎呀老江啊,我這三個兒子比不上......你那一個。”
這並不是客套話,而是事實。
“我這三個兒子,資質平平,守成估計都難,更彆說開疆擴土,你看我這一把年紀,還得天天守在公司。”
沈振華拍拍老友的肩膀,
“我聽說你家淮生,他都已經拿下歐洲那邊的市場了?”
“嘖,小打小鬨罷了。”
江老爺子心中驕傲,但表麵上還是謙虛,
“你這老家夥又不是不知道他,那臭小子,跟我鬨了這麼多年了,彆說元旦,連過年都不回來看看。”
“到底是親父子,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我看你那個兒媳婦就挺好,人家婚都結了,孩子都生了,你再不同意有什麼用?”
說著,沈振華指了指電視裡的直播,
“你看看,人家歌唱得多好。換我們那個時候,誰能娶到這麼漂亮的媳婦兒,那十裡八鄉都得羨慕死了。”
江國烈擺擺手,原本還想說什麼,卻忽然看裡麵出現了個抱玫瑰花的小孩。雖然看不清楚臉,可那一身唐裝的小裙子,他卻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畢竟,是老爺子親自去找人定做的,花紋圖案還都是他親手繪製,送去找江蘇的繡娘繡的,哪能認不出來。
老爺子立刻精神了,恨不得抱著那電視機看,激動地拉著老友的手,指著屏幕裡的短腿玫瑰精說,
“哎喲喂,這這這......我孫女兒誒!”
“綿綿,江綿綿,老沈,這我孫女兒!我孫女兒上電視了!!!”
沈振華還沒有反應過來,直被他繞晃的頭暈,不過這一聲倒是把屋子裡所有人都喊過來了。
也包括沈宏才一家。不過他們的注意力倒是不在那抱著玫瑰花的小孩身上,而是在後麵彈鋼琴的金發少年。
沈子宸一眼就認出來了,震驚之下叫出了聲,
“那不是沈謬......哥哥嗎?”
聞言,沈老爺子仔細看了看,皺著眉回頭,
“沈宏才,你不是說那孩子上補習班回不來嗎?”
自從把沈謬認回家,辦了收養手續之後,沈宏才也帶著回來過一兩次,可沈謬那一頭金發太引人注目了,既然他的身份在s市都有許多人知道,那在首都老家就更不是什麼秘密了。
加上沈謬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特彆不討喜。每次總會有親戚問起他,鬨得沈宏才臉上過不去,還總被老爺子訓斥。
就好像,沈謬隻要站在那裡,就成了沈宏才抹不掉的汙點。
所以後來回首都,沈宏才也就不帶他回來了,反正對方,也不想回來,甚至寧願住在出租屋。
沈宏才趕緊過來陪著笑,
“嗯,對的爸,沈謬的確是在上補習班的。不過現在我不是跟淮生做了鄰居了嘛,沈謬和綿綿玩的好,晚上也就一起跟著去玩了吧。”
“淮生啊,嗯不錯,跟淮生做鄰居好。”
聞言,沈老爺子眉頭微微鬆開,不過很快他又忍不住開始訓這個不爭氣的兒子,
“沈宏才,你也該清理清理你那些狐朋狗友了,從小到大鬨出多少事,多跟人家淮生學學,人家不靠家裡,白手起家,如今一個人做出這麼大一番事業,你再看看你!”
“爸......”
擋著這麼多人的麵,沈宏才麵皮燒紅,臉上掛不住,
“大哥二哥不也比不上嗎,他們不也還是在家裡的公司上班嗎?你怎麼每次隻說我一個。”
一聽這話,旁邊兩個看戲的男人忍不住了,
一身西裝筆挺的老二沈懷宇發出嗤笑,
“沈宏才,爸為什麼隻說你一個人你心裡應該門兒清吧,當年你在國外那件爛事兒不是我跟大哥幫你擦的屁股?回國後,你死皮賴臉回來跟爸要公司。”
“結果呢?交給你好幾個子公司不是倒閉就是破產,還弄出一大堆爛事兒,又讓我們給你擦屁股。就說最近......最近,你搞那個什麼破選秀,你當是給自己選妃呢?”
“三四十歲的老男人跟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不清不楚,這兩天回家來,不是就為了過個元旦,是為了躲人家吧......”
沈宏才自以為把這件事情藏的很好,結果被二哥當著全家人的麵戳破,
“你......你彆胡說......那是那個女人算計我!!!”
他立刻麵皮漲得通紅,隻是他還沒有來得及阻止,身邊的高慧敏就尖叫起來,
“沈宏才!!!”
她直接衝上來死死攥住男人領子,尖銳的美甲直接在沈宏才的脖子上留下三道血痕。
“你竟敢背著我找小三?!!”
場麵頓時陷入一片混亂,沈老爺子氣得直拍桌子,渾身發抖。本來以為是好好的團圓飯,還能拉上好友喝幾杯敘敘舊,結果當著人家的麵,竟然是鬨出了這麼大的家醜。
沈家老大在一旁冷漠旁觀。
這時候,老二還拿出平板直接調出那選秀女生發的長微博,裡麵字字句句都是血淚哭訴,甚至還有越鬨越大的趨勢。
沈振華氣得手抖,
“你......你,沈宏才,你真是要把我老頭子的臉都要丟儘了!!!”
江老爺子沒說話,雖然兩家關係很好,但這種事情他還是不好說的。不過看著眼前這混亂的局麵。
他突然又覺得,自己兒子竟然變得順眼起來,哪怕江淮生叛逆,哪怕不聽話,甚至他們天天吵架,但是,他的兒子自己做出了事業,男女關係方麵,也從來沒有搞出過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
雖然這樣想對好友不太好,但江國烈還是忍不住微微翹起嘴角。原來混蛋的臭小子,有了隔壁家的垃圾襯托之後,忽然就變得順眼了。
“滾!!!”
沈振華氣得胸口生疼,直接把旁邊的茶杯摔在地上,
“我沈振華一輩子光明磊落,行得端坐得正,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東西!!!”
沈家祖上也是商賈大族,後來到沈老爺子這一輩,就開始做房地產,隻是他年輕時候太忙,孩子都放在老家讓妻子帶著。慈母多敗兒,前兩個大的還算好,最小的沈宏才簡直被寵得無法無天,最後不得不隨大流送到國外去,鍍個金。
結果誰曾想,哪怕到了國外也不安生竟然搞大了彆人的肚子,還惹出一連串的破事。
“給老子滾!”
沈振華一拳又一拳地捶著胸口,似是氣狠了,
“老二,你去看著他,不準讓他留在首都,立刻給我滾回去,馬上滾回s市把屁股擦乾淨!!!”
沈宏才本來還想著回來讓老爺子,或者兩個哥哥幫幫忙,可如今鬨成這樣,他臉上再也掛不住,隻能匆匆狼狽地大步離開。
出去的路上,沈宏才收到了老二的消息,
“機票訂好了,淩晨三點,滾回去吧。”
啪!!!
手機被羞怒的男人摔在了地上。直到坐上車,高慧敏還是不依不饒,
“沈宏才,我當初怎麼就嫁給了你這種人!!!”
“夠了!”
沈宏才麵色惱怒,嗬斥她,
“高慧敏,你以為如果不是因為我當年出了事情,你一個暴發戶的女兒能嫁到沈家?”
一句話,讓高慧敏驟然僵住,男人冷哼,語氣裡滿是嘲諷,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當初嫁給我,不過是看中了沈家的權勢財力,你當初不是還看上過江淮生和我二哥嗎?
可惜人家一個喜歡漂亮的女明星,一個喜歡豪門千金,你千方百計攀上我才嫁進沈家,現在在這裡跟我裝什麼?”
事實的確如此,高慧敏的家裡當年發了筆橫財,拚命想要擠進上流圈子,她學曆不行,能力不行,就一張臉還可以,於是就想嫁個真正的豪門世家當闊太太,
可像江家沈家這種首都頂級豪門,誰又能看上一個三線小城市暴發戶的女兒?
然而當年恰好,沈宏才在國外惹出了一堆爛事,回國後更是抬不起頭,他迫切地需要一個女人結婚,搶在老大老二之前生孩子,然後做出一副改過自新的模樣給老爺子看。
高慧敏早就知道沈宏才在國外有一個私生子,可又沒有認回來,有什麼關係?
更何況,那外國女人早早跟他斷了關係,不知所終。無論如何,沈宏才還是沈老爺子的幺子,幾十年後,也要繼承沈家的財產。
於是,兩個人各取所需,結了婚,第一年就生了沈子宸。
不過後麵,老大老二接連結婚,也都有了小孩,而沈子宸,並不是老爺子最喜歡的那個孫子。
眼看沈家的公司,資產接連都握在了老大老二兩家手裡,高慧敏才著了急,攛掇著沈宏才要麼跟江淮生搞好關係撈一杯羹,要麼乾點彆的事情,回去爭取一點老爺子的歡心。
此刻,高慧敏被戳到痛處,隻能訕訕地轉變了話題,
“那個選秀節目到底怎麼搞的,嚴哥不是說給你投資,沒問題的嗎?”
“還不是你那個嚴哥!!!”
沈宏才完全不顧車裡還有孩子聽著,語氣怒氣衝天,
“選秀自然是要找好看的女人,觀眾才會買賬,可好看也不能亂碰啊!!!
他倒好,以為給他自己選老婆呢,天天去鹹豬手摸人家,被曝到網上之後,我隻能找人給他壓,可他呢,最後竟然找人算計我,直接把我拖下水。”
高慧敏心虛了,她其實知道嚴哥做的事情不太正經,可......
“可那時候,你不是急著要投資嘛。我就想幫幫你,江淮生不投,隻能找彆人啊。誰的錢不是錢呢?”
頓了頓,她試探道,
“那......那現在怎麼辦?”
“能怎麼辦?!”
沈宏才怒氣衝衝,他知道知道,這次老爺子怕是真的生了氣,如果再處理不好他以後怕是連家門都回不去了。
“事情都是你那位嚴哥做的,當然得讓他去擦屁股,關我什麼事?”
沈宏才給公司那邊打了個電話,然後連夜飛回了s市。
......
與此同時——
沈謬又躺在了江綿綿家裡,屬於他的房間。
因為醫生說少年隻是普通的換季感冒,隻是因為剛才淋了太久的雨,才突然咳嗽得很厲害。醫院那邊不建議住院或者輸液,隻是開了些藥吃了,讓回家好好休息。
沈謬安靜地躺在床上,他脫掉了濕透的黑色西裝,洗了澡。換上了乾淨柔軟的睡衣。
冷到失去知覺的身體總算有了一點點溫度。
很奇怪。
他第一次回到自己父親家的時候,對方根本就沒有給他準備任何東西,可在沒有任何親戚血緣關係的另一家人中,對方卻給他精心準備了一件獨屬於屬於他的臥室。
乾淨,溫馨,溫暖,充滿了家的味道。
卓晚舟說,謝謝他今晚的及時救場,才挽救了她的節目,所以作為回報,希望沈謬能在這裡養好病再離開。
少年很清楚她想表達的意思:
他們為他做的這些,是回報和感激,而不是,施舍。
以及,江綿綿的母親說,他如果想見希爾曼的話,她會想辦法幫他再聯係一次。
如此,總算讓沈謬留在了家裡。
吃完藥,裡麵安定的成分很快讓少年沉沉睡去。
客廳內,卓晚舟把那捧超大的玫瑰拆開,然後,精心地插入到花瓶裡,又用家裡原本就有的一些花枝做點綴搭配。隻是因為玫瑰太多,足足用了七個漂亮的花瓶。
作為演員,她需要為角色學習很多技能,並不是做做樣子。卓晚舟每拍完一部戲,她就會掌握一項角色會的技能。
到如今,唱歌,舞蹈,插花,品酒,刺繡,京劇,還有很多很多,十年的積累下來,她都有所涉獵,並且也還算拿得出手。
漂亮媽媽調整著花朵的角度,看了一眼旁邊趴著的小女兒,問,
“綿綿今天怎麼想起讓爸爸給買玫瑰花送哥哥呀?”
然而小龍崽搖搖頭,
“不是綿綿讓爸爸買的,是小公主忽然說想要,所以綿綿用三塊金條在爸爸那裡買的。”
她歪歪頭,又補了一句,
“他早就買好了,藏在媽媽的休息室裡。”
“......誒?”
卓晚舟很明顯地愣了一下,然後轉過頭,看向陽台上正在打電話的男人,對方單手撐在護欄上,眉頭微皺,看起來冷峻又帥氣。
不過這時候,卓晚舟還沒多問,便聽見小女兒發出了一聲驚歎,
“哇~”
綿綿換了新買的布偶貓睡衣,趴在桌子望著花瓶,明明隻是稍微用剪刀剪了幾下,又擺弄了一下角度,配上一些其他的點綴,於是,原本隻是還算嬌豔的玫瑰花,突然就變得有一種特彆的意境起來。
小龍崽也說不出什麼感覺,就隻覺得,那些話經過漂亮媽媽這麼一擺弄,突然就變得特彆特彆好看。
“好厲害!”
“綿綿如果以後認真學,會做得比媽媽更好。”
卓晚舟摸摸小女兒的頭,然後把漂亮的小花瓶遞給她,
“去把這個擺在謬謬哥哥床頭吧,小聲點哦。”
“好誒~”
小龍崽抱起花瓶,就噠噠噠跑向沈謬的房間了。不過要進門的時候,她忽然放緩了腳步,又收斂掉臉上開心的表情,抬高小下巴,裝作一副“本龍龍才不在乎你呢”的樣子,慢慢走進去。
看見女兒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卓晚舟回頭,手指擺弄著花瓶中餘下的幾支玫瑰。
卓晚舟很聰明,僅僅從小孩的兩句話中,就推斷出了真相——
這玫瑰花,或許本來,應該是江淮生買來打算給她的。
曾經她以為自己可以將家庭和工作完全分開,可那天,在片場陰差陽錯吻過江淮生後,她忽然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再用當時那樣的深情,去吻本應該是男主角的宋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