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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一中七點準時開始早自習。
葉然進教室的時候,太陽升起,教學樓籠罩在一層金色的陽光中。
張旭陽已經坐在位置上,看見他來了後,磕磕巴巴的打招呼:“葉、葉然,你來了?”
班裡人不多。
(三)班不是往死裡學習的班級,成績總體穩定在年級中上,同學們大多快七點的時候才會陸陸續續趕來。
葉然嗯了聲,掃了教室一圈,看見某個趴在桌上補眠的身影。
他收回視線,坐到位置上,發現張旭陽獻寶似遞過來一個大飯團。
飯團包的鼓鼓囊囊,裡麵夾著培根和肉鬆,香氣撲鼻。
“這是、這是我媽媽做的,”張旭陽小聲的說:“謝謝你昨天請我、請我吃水果撈。”
葉然一愣,他今早在食堂吃了碗餛飩,不過張旭陽既然是為了還昨天的水果撈才送來的飯團,他也不會拒絕。
他接過飯團,笑道:“謝謝,看起來很好吃。”
張旭陽眼睛一亮,忍不住為自己媽媽的手藝自豪:“裡麵還有、有芝士碎,是、是能拉絲的……”
……
於庭今早按時來了學校,路上還給沈時帶了三明治。
大清早的,接到沈時電話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沒睡醒,沈時要求的婆婆媽媽,三明治要兩份,牛奶也要兩份,還都要熱的,現做的。
以前在網吧扛夜的時候也沒見他這麼講究。
於庭心裡腹誹,到了學校,走後門進班,就看見比他來的還早的沈時坐在陰影中,撩著眼皮,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有股莫名的冷意。
“喏,你的早餐。”他把塑料袋往沈時桌上一扔:“都是現做的。”
沈時看了眼,沒動:“謝了。”
和電話裡催著他趕緊來的模樣截然不同。
於庭有點奇怪:“沒事,昨晚上你到底落什麼東西在學校了,我跟薑筠在網吧等半天也沒等到你。”
昨天還沒出學校大門,沈時突然便說有東西落在學校,要回來找,離開的背影看起來挺匆忙,他和薑筠便先去了網吧。
結果打了兩把遊戲都沒等到沈時的人影,給沈時打電話沈時也不接,消息也不回,兩人最後隻能回家洗洗睡了。
沈時不鹹不淡的回道:“手機。”
“手機?!這你都能落學校,幸虧沒被偷。”於庭道。
“偷什麼?”
薑筠也在這個時候進了班,他看起來困得要命,走路步伐都打飄,見沈時桌上有吃的,伸手就去拿:“陳記的三明治?給我來一個。”
陳記是老字號,隻做包子饅頭等吃食,後來店鋪革新,也學著做西式甜點,味道很不錯,在海城也是必打卡的項目之一。
他手還沒碰到三明治,沈時便抬眼看向他,不耐道:“邊兒去。”
薑筠默默收回手,含淚啃麵包。
已經快到七點,班裡人聲越發嘈雜,走讀的、住校的,儘數在這個點坐到位置上背書或趕作業。
於庭和薑筠也開始奮筆疾書。
沈時平靜的看著前方,目光落在那兩道離得很近的人影上,發現葉然在嘗了口彆的男人給的飯團、並露出驚喜的笑後,麵無表情地扯了扯唇。
挺好的。
看得出來葉然一點也沒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
他一身壓抑的火氣,低頭盯著書,片刻後,冷冷抬起眼,看著張旭陽臉上刺眼的笑,他倒是黏葉然,見葉然喜歡吃飯團,手舞足蹈的,興奮的臉都紅了。
沈時靜了片刻,再去看葉然。
葉然還在吃飯團,初升的陽光打在他臉畔,為烏黑的發羽勾出一層金光。
他吃飯很慢,慢條斯理,秀秀氣氣。
嘴唇張的不大,紅紅軟軟的唇瓣上沾了沙拉醬,當著張旭陽的麵,還舔了舔。
沈時腦袋嗡的一聲,臉色難看至極,猛地起身。
“哐當”一聲巨響。
椅子倒地,班裡半數人都扭頭看了過來。
葉然也捧著飯團,側過頭。
他什麼都沒看見,隻看見沈時暴怒之下離開的背影。
教室後排的陰影灑落。
沈時的身影融入這片黑暗,看的人莫名不安。
葉然不知不覺放下飯團,身旁,張旭陽顫巍巍的聲音傳來:“你、你看……我都說了,沈時很壞的,他、他不是好人,你不要,不要離他這麼近。”
口味豐富的飯團頓時索然無味。
葉然用保鮮膜重新裹好飯團,在張旭陽懼怕的眼神中,再次失去了說話的興致。
……
所有人都以為沈時不會再來學校了。
然而早自習鈴聲打響後,一臉沉鬱的沈時走後門進來,在於庭和薑筠茫然的注視中,麵無表情地掏出手機,開始打遊戲。
他頭發有些濕,被水衝過,垂在額前,遮住了眼睛。
早自習是英語。
英語老師是個打扮時尚的女人,成天笑盈盈的,但懲罰起學生來絕不手軟。
今天早自習講試卷,有幾個句型被她單獨列出來講解。
教室裡很安靜,唯能聽見女人分析題目時循循善誘的聲音。
沈時昨晚一夜沒睡,前座薑筠已經睡熟了,口水流了一桌子。
於庭倒是在認真聽,聽懂以後才開始悄悄玩手機。
沈時意識有些混沌,半闔的眼簾猶如漆黑的幕布,他坐在靜謐的教室中,昨夜裡的一幕幕重新開始放映,他又感受到那道柔韌的、嵌在懷裡的身體,少年腰間的皮肉細膩而柔軟,捏上去能陷出指印,皮肉從指縫裡溢出來,讓人忍不住想更深的糾纏上去。
親他的時候更是難得乖順,胳膊摟著他的脖子,眼睫細細的纏著,舌尖綴著涎液,主動喂進他嘴裡,容著他吸吮含吻。
明明昨晚還那麼乖……
沈時喉嚨發緊,僅僅回想那麼幾個瞬間,身體便隱隱變得滾燙。
他深吸一口氣,看了眼前方。
靠窗一列的學生們都是好學生,學習努力又刻苦。
這會兒都高高的抬著頭,像一茬茬麥苗,著急的看著黑板記筆記。
沈時視線從他們身上收回,沒過幾秒,他緩緩皺眉,重新去看葉然身後這幾人。
耳邊有幾聲埋怨。
沈時耳聰目明,聽的清晰。
“你抄完了嗎?我沒看見。”
“我抄完了,給你。”
“煩死了,那麼高,老師乾嘛把他安排在前麵。”
“……京城來的,聽說是老班的親戚。”
沈時眸色頓冷,重新去看葉然。
葉然坐在靠走廊一邊,此時伏在桌麵上,保持著一個刻意壓低,不擋住他人視線的姿勢,看得出來他有些難受,每過幾分鐘就會捏捏後頸,後頸那片白皙的皮肉泛了紅,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多大勁。
張旭陽是個不識眼色的,這檔口還和他說話,身子湊過去,引得後排幾個男生越發不耐。
沈時麵無表情,看的心裡直冒火。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戾氣壓在心頭,他盯著葉然彎垂的後頸,片刻後,收回了視線。
“怎麼了?”於庭敏銳的覺察到他心情不對。
大清早的,誰又惹沈大爺不高興了。
“沒怎麼,”沈時沒看他,道:“我前麵這位置挺空的。”
於庭:“?”
空半年了,你才發現?
沈時說:“也該坐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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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的課葉然聽的心力交瘁。
他不是這個年紀的小孩,有些事情稍微動下腦袋,就能明白。
昨天還對他表現得很友好的幾個班委今天都沒怎麼跟他說話,文藝委員表情有些尷尬,似乎想告訴他為什麼,臨到頭,又被同桌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