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一直牢牢地、死死的盯著想要處理的人,直到時機成熟,再扼住這個人的喉嚨,徹底咬碎。
……
宴會廳大門處忽然傳來一陣聲響。
門被一舉推開。
一陣狂風裹挾著細雨灑進來,門口處厚重的羊毛地毯被雨浸濕,滲著寒氣的風雨刮過每一個人皮肉,冷的驚人。
有女人不耐煩的回過頭,正要抱怨,聲音頓時一靜。
門口冒著狂風大雨走進來幾個警察,一路走來人群如摩西分海,最前麵的中年男人展示著證件,忽略掉所有人不安的目光,徑直走到角落裡渾身一軟,直接跌坐在地的程父麵前。
“程安邦,程嘉朗,陳茹,跟我們走一趟。”
程母不明所以,在被警察扣住胳膊前尖聲叫起來:“乾什麼?你們乾什麼?你們無緣無故憑什麼抓人!”
程嘉朗護著程父程母,麵含薄怒:“我要舉報你們違規執法!”
幾個警察麵無表情,其中一個冷冷道:“你們三個是程氏食品的法人代表,承擔企業的連帶責任,現在你們涉嫌操縱公司資金、偷稅漏稅、大規模洗錢,幫助他們洗錢,惡意散播流言致使其他公司瀕臨破產等刑事犯罪行為,不要做無謂的反抗,帶走!”
人群中驟然響起一陣吸氣聲。
同是混一個圈子,不少法律沒有規定的灰色地帶,各位老總都鑽過空子,隻是心裡都有一道底線,絕不能踏過。
如今程家所做的這些事一曝光,惡行令人發指。
程母還要反抗,餘光瞥到麵容衰敗,倉惶的像老了十歲的程父,心頭陡然一跳,和程父結婚這麼多年,她太了解程父心虛時的模樣,嗓子裡的尖叫如被掐住喉嚨的雞,瞬間消散於無。
巨大的恐慌與畏懼襲上心頭,程母幾乎是崩潰的撲到程父身上,拚命的錘著他:“你乾了什麼?你乾了什麼!什麼洗錢?什麼惡意攻擊,你到底乾什麼了!”
程嘉朗更是臉色煞白,像個小醜一樣被眾人打量,一動也不敢動。
所有人冷漠的圍觀著這場鬨劇,看著程母發瘋似地暴打程父,程嘉朗被程父程母管教的極嚴,難承大事,就這檔口,除了無助的喃喃幾句‘是不是誤會’再也說不出其他。
程父身子抖如篩糠,早年他的心臟就有問題,如今雖然感到不舒服,但居然還是頑強的撐了下來。
……他該慶幸什麼?
慶幸當初偏心大兒子,縱容小兒子,沒有把程嘉銘的名字寫道法人欄上嗎?
隻要程家還有一個人在外麵,隻要……隻要程嘉銘還和葉然有一點聯係,隻要程嘉銘能籠絡住葉然,他就算進去了,程母和程嘉朗還有逃脫的希望。
程嘉銘什麼都不知道……程家隻有程嘉銘是無辜的。
葉氏破產是他搞的鬼,網上的流言也是他請水軍買的,他隻想借葉氏的空殼洗點小錢花花,隻想借葉氏的賬簿,和幾個大企業的老總拉近點關係,也幫他們洗點小錢——
他從想過整垮葉氏。
從沈時來了京城後,這些事他再也沒乾過,知道沈時和葉家有關係後,他險些嚇破了膽,好在程嘉銘居然和葉然扯上關係,這也讓他徹底放下了心。
葉氏那群飯桶……
究竟是怎麼發現賬麵不對的。
他買通的可是孫國海那個酒囊飯袋的東西,程家大筆資金注入,葉氏的賬麵不應該被人看出問題的……不應該的。
究竟是怎麼暴露的?
究竟……
程父嘴唇顫抖,像一頭年邁的、瘦得隻剩骨架的狼,被麵無表情地警察捏著手腕抓起,他心神俱顫,汗如雨下,什麼也不乾想,耳邊是程母依舊在發瘋撒潑的哀嚎,還有程嘉朗無助的喃喃。
可這時,他心心念念的隻有程嘉銘。
嘉銘沒對不起葉家過。
嘉銘還是葉家的大恩人……當初程嘉銘忽然往葉氏注入資金,險些嚇得他以為事情敗露,好在陰差陽錯,居然還推了他一把。
也正是因此,程嘉銘要和葉然訂婚的事,他沒有多加阻攔。
程家人在一眾複雜、譏誚、幸災樂禍、驚惶的視線中,像一個個被拔了牙齒的鬣狗,狂吠著被警察帶走,宴會廳的地毯被汙跡染濕,臟了一片。
經過最中央寬闊的廳堂時,他遠遠的,忽然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葉然!今天你敢從這離開,明天程氏就能從葉氏撤資!沒了我,你們葉氏早就破產了!”猖狂暴怒的聲音陡然從本應該被封閉的樓梯上傳來。
人群中,無趣的低著頭,漫不經心的喝著紅酒的沈時驟然抬頭,神色頓變!
他猛地放下酒杯,紅酒溢出杯沿,浸濕了桌布,光潔的杯麵上,映出一道大步離去的身影。
葉然怎麼會在這?
沈時驚怒不定。
從知道程父借著葉然和程嘉銘訂婚的借口開始蠶食葉家的勢力起,他便明白這件事將會對葉然造成多麼大的打擊。
葉然如果知道了全部真相,隻會忍著險些將葉氏送入虎口的愧疚、麻木,將全部情緒如以往那般默默堆積,然後一個人消化掉。
為了轉移葉然的注意力,他簡單粗暴的把程嘉銘推到他眼前,最起碼程嘉銘在葉家一事上確實乾淨些,葉然如果真的去查程嘉銘,也不會查到程家暗地裡惡心的勾當。
所謂的教訓,隻是他給自己的嫉妒找的借口。
他容忍著葉然對程嘉銘的信任,也策劃著讓程嘉銘在葉然麵前顯露原形,有了程嘉銘做緩衝,程家的謀算如果真的不慎讓葉然知道,也能減少一點葉然的愧疚。
程家人都是當麵一套背麵一套的人,他甚至能想到該用什麼樣的語氣、語句去寬慰葉然。
但他絕對沒想過,這兩件事居然會陰差陽錯的發生在同一刻!
大門口剛放下對講機的許文也猛地抬起頭,堂下眾人同時仰頭,難以置信的朝聲音來源處看去——
……
宴會四四方方的雕花歐窗外響起駭人的驚雷。
“轟——!”
鋸齒狀的閃電劃破天際,將天地倏然切割成兩半。
本應該因為一樓有宴會,而封鎖的樓梯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四個人,走在前麵的是兩個同樣穿著衛衣的青年,緊隨而來的,是隻披著浴袍的一男一女。
兩人身上還有荒唐的痕跡,程嘉銘暴跳如雷,被抓/奸的羞恥、恐慌、害怕,一瞬間轉變為對葉然如此情況還能保持冷靜的憤怒、厭恨。
在葉然眼裡他究竟是什麼人?
出/軌了甚至都不能引起他一點動容!
四人之間氣氛極為緊張,甚至沒有一個人發現堂中這場聚集了整個京城上流階層的宴會。
一樓大廳的水晶燈光閃爍耀眼。
怒火上頭的程嘉銘根本不願意看向彆的地方,他飛快地追著葉然,在樓梯平層處終於追到葉然,這也讓他徹底顯露在眾人的視線中。
他穿著浴袍,脖子上還有刺目的吻痕,緊跟在他身邊的女人長發披卷,不經意間撩起了長發,更是一片斑駁痕跡。
場麵已經一目了然。
幾乎不用多想,就能知道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程嘉銘。
出/軌了。
還被抓了個正準。
程家這可真是——
上梁不正下梁歪。
程家眾人的臉色也從狐疑,終於變成了死寂。
不同於眾人震驚的心情,平台上僅僅隻過了幾秒鐘,安瑜比程嘉銘還憤怒,恨不得把手裡的手機砸他臉上,但想到剛才混亂之中錄得像,又忍住了。
“我草你大爺的程嘉銘!真他媽當我們安家是死的啊?媽的我拚了我的股份不要,也不會讓葉家破產,你以為你算老幾!就你□□那二兩肉,也他媽值得女人喜歡你,我他媽剁了喂雞雞都吃不飽!”
程嘉銘氣到跳腳:“你——!”
安瑜還在輸出:“狗日的,當初在學校我就覺得你不是好鳥,越來越牛逼了,玩雙插頭是吧,你一點碧蓮也不要,那我肯定也不會給你,操,我一想到跟你有過接觸就惡心,我不會得艾滋吧,然然,你倆有沒有看過對方的體檢報告?幸虧還沒訂婚,不然可虧大了!”
程嘉銘怒到極致,甚至覺得眼前恍惚間出現了一群看熱鬨的人影。
他甩甩頭,咬牙切齒的盯著安瑜。
今晚真是倒了大黴,他正運動的好好的,酒店忽然沒電了,本就是情趣房,沒了燈光還情趣個屁,他興致沒了,發著火開門要去找經理的事。
結果才推開門差點就被撞飛,安瑜跟個炮仗一樣衝了進來,就在這時房間裡忽然又來了電,葉然就這麼冷漠的站在門口,目光一寸寸的掃視著他,以及床上的女人。
那一瞬間,程嘉銘的血液凝結,天旋地轉間,他就被女人的哭鬨、安瑜的大罵,和葉然一句平靜的‘退婚吧’攪亂了所有理智。
如今京城都當他們已經和葉家訂婚,所謂的退婚,甚至隻需要放出一句話就能輕鬆解決。
程嘉銘所有解釋的心思都咽了回去,他像一頭赤紅著眼睛的野獸,要來質問葉然,下一秒,炮仗似的安瑜錄好了像,後頭一個飛踹差點把他踹飛,接著拉著葉然就跑了。
程嘉銘憤怒之下想也不想追了上去,沒曾想那原先還一點力氣也沒有的女人也追了上來,腰肢嫋嫋的,不停的在他耳邊哭著問‘怎麼辦啊怎麼辦啊’。
程嘉銘怎麼知道怎麼辦!
一個玩物和真心喜歡過的對象,孰輕孰重他還能不知道嗎!
他恨不得把身邊的女人掐死,要是沒有她的出現,他早就能和葉然訂婚在一起了,哪用得著麵臨如今的險境!
一路上他薄弱的理智被女人的哭喊激的越發燥動,在看見葉然暢通無阻的下著樓梯,即將下到一樓,離開酒店後,他腦袋裡瞬間閃過程父程母的叮囑、葉然的臉、沈時幽深冷漠的眼睛,一幅幅畫麵交織著、糾纏著,理智徹底燃燒殆儘,他憤怒大喊:
“沒有我們程家你們葉家算什麼!”
終於,葉然停下了腳步。
他也對上了葉然極為失望的眼睛,那一刹那,仿佛一頭涼水兜頭淋下,程嘉銘恐慌的近乎失語,沒有任何說話的力氣。
葉然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身板挺直,對他說:“那你就撤資吧。”
他很輕的說:“我們兩不相欠了。”
……
耳邊聽見劇烈的雷鳴。
天地被狂風暴雨籠罩。
程嘉銘頭痛欲裂,眼眸猩紅,不自覺地,他死死盯著轉身離開的葉然,以及和跟他肩並肩的安瑜。
那一刹那,體內灼燒的理智仿佛化為了被背叛的、不相信的衝動,長長的樓梯仿佛沒有儘頭,直通一樓大廳,被水晶燈光照出些光影。
他看著葉然清瘦利落的背影,單薄的衣服穿在身上,他頭發烏黑,脖頸細的好像一掐就能斷。
他邁出了腳步,在一陣頭暈目線的空白中,重重的、殘忍的去推葉然的肩膀。
葉然隻能屬於他。
如果不能,那就……
下一秒,尖叫聲四起。
葉然被一隻胳膊摟住腰,猛地朝前一抱。
黑影襲來,程嘉銘躲閃不得,隨之而來的,是一股直衝小腹的巨力,恐怖的力道幾乎搗碎了他腹部的器官,劇痛如潮水般蔓延,程嘉銘被一腳踹的飛出去,重重摔倒樓梯上,接著如死狗般臉色煞白、哀嚎著滾下了最後幾節樓梯。
“啊……”
他在劇痛中抬起頭,幾乎以為自已要死了。
水晶燈映在他赤紅的瞳孔中,光影顫顫,他看見了沈時暴怒、凶戾的神情。
男人胸膛起伏極大,死死箍著懷裡人的腰,另一隻手摁著葉然柔軟的黑發,壓在自己肩膀上,低頭看向他的眼神卻像在看一坨爛泥,冰冷又森寒,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
“你敢!”
……
程嘉銘唇色慘白,神智終於從害怕與劇痛中抽出一點清醒。
他看著乖乖靠在沈時懷裡,頭也被沈時壓著,不讓他回頭來看的葉然。
再看看還沒回過神的安瑜,最後,他的視線落到靜謐無聲的大廳裡的人影,視線陡然一清,他茫然地,囁喏的抖了抖唇,對上了被幾個警察抓著手腕,麵色灰敗到徹底沒了生氣的程父。
……怎麼回事?
這裡怎麼這麼多人?
為什麼程父程母和大哥都被警察抓著……發生什麼事了?
隔著重重人影,程父佝僂的腰背終於垮掉,他癱在地麵上,呆滯的、渙散的瞳孔朝人群中,正蹙著眉在檢查葉然有沒有事的沈時看去。
……
一切的情景仿佛重現。
當初茫然無措的葉然親眼目睹了葉氏的垮台、葉父的昏迷;
如今,沈時便將這一切償還到他的孩子身上。
他讓程嘉銘和程嘉朗體驗到當初葉然的感覺,讓他的兩個孩子,如今也用一樣的惶恐、不安、小心翼翼地眼神來看他。
這比任何懲罰都要誅心。
這是在割程父的肉。
程父神魂俱痛,五臟六腑仿佛都被毒藥蔓延滲透。
他麵白如紙,眼神直直的,與越發慌亂、甚至想要爬過來的程嘉銘對視,終於,在看清了那雙眼睛裡,如葉然當初一模一樣的迷茫與慌亂後,他“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黑血。
“……爸?”
“老程!!!”
他顫巍巍的,終於在昏迷前的一秒,理順了沈時這段時間來蟄伏的目的。
他以為沈時冷眼旁觀著葉家的衰落、無視程家的攀關係,他以為沈時對葉然漠不關心,他以為沈時早晚要回海城。
原來不是,原來一切都在沈時的布局內。
從再次返回京城那天起。
這場針對程家,針對他、程嘉朗、程嘉銘的局便如天羅地網般設下了。
……報應。
程父頹廢的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都是報應。
現在輪到他們程家,自嘗苦果了。
*
酒會虎頭蛇尾的結束。
臨走前,警察們還向沈時致歉,表示今晚才拿到完整證據,如果早知道會給宴會造成這麼大的影響,就等結束了在進行抓捕了。
如今兩輛警車正好坐了五個嫌疑人。
程嘉銘涉嫌故意傷害以及嫖/娼,和陌生女人順便也被警察拘走,整個程家直接被一窩端了。
葉然在遠處和安瑜說話,他臉色有些白,從安瑜嘴裡才明白剛才程嘉銘想對他做什麼,他眼神很是安靜,還有一絲難過。
程嘉銘在他麵前純真、炙熱了這麼久,假麵戴久了連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什麼人,如今確定這個男生已經和他記憶裡的模樣不再相同,他難免會感到難過。
就好像一副本來濃墨重彩的油畫,臨到完稿,卻在撕膠布時撕裂了美好的表麵,露出漆黑的內裡來一樣。
安瑜知道他有多重感情,這些年來獨自一人的生活,讓葉然很珍惜的對待每一個人,每一份善意。
他是家裡被漠視的孩子,他的青春也是安靜的,他的世界裡隻有寥寥幾個人,每少一個,就好像失去一段珍貴的回憶。
安瑜忍不住,輕輕捏了捏葉然的手掌。
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總是將所有難過都藏在自己心裡,他害怕葉然以後真的會出事。
那邊正在和警察說話的沈時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敏銳的看過來,警察麵色嚴肅,連連保證:“您說的程嘉銘和未成年少女……的事,我們會嚴肅調查,絕對不放過任何細節。”
“嗯,還有他的那群朋友,”沈時簡單道:“似乎有一條專門的暗路做這些生意,你們查吧,我先走了。”
警察緊皺著眉頭,正要道謝,便看見熱心市民沈先生快步走向另一邊的兩個人。
其中一個青年是被程嘉銘故意傷害的對象。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明天再讓對方去警局做筆錄吧。
沈先生可真是一個具有正義感的企業家,如果所有企業家都像他這麼有社會責任感,哪還會教育出程嘉銘這樣的敗類。
警察感慨不已,開著警車,滿載而歸。
……
和安瑜的聊天中止於沈時的到來。
時間太晚了,今天大家經曆了抓/奸、看戲、吃瓜等等一係列跌宕起伏的事。
葉然和安瑜都有些精力不濟。
沈時走過來,要帶葉然回家休息,安瑜現在對沈時很是放心,見到他就覺得輕鬆了一半,於是爽快的點頭:“行啊,那我走了。”
安家父母在遠處等他,見葉然和沈時看過來,還招了招手。
葉然:“安姨,我們也走了。”
沈時也對他們微微頷首。
很快,聚集在盛華門口的各輛豪車依次離去。
許文今晚喝了酒,開車的是老李,老李樂陶陶的開著賓利車過來,為兩人拉開車門,他消息靈通,早聽說了宴會廳裡似乎有人被警察帶走的事,怕這些消息不能外傳,他先把擋板升起,給葉然和沈時流出交談的空間。
車廂內很靜。
葉然垂著眼皮,腦袋裡閃過的,還是剛剛酒店裡的一幕幕。
“在想什麼?”沈時的聲音響起,他遞過來一瓶溫熱的牛奶。
葉然愣了下,道:“謝謝。”
牛奶劃過口腔,車廂內似乎也有了股醇香的奶味。
葉然靜靜看著窗外一晃而過的街景,忽然想到什麼,問沈時:“程叔叔他們怎麼了?”
他一直被沈時護在身邊,直到晚宴結束,也不知道程父程母怎麼被警察抓了。
安瑜也滿頭霧水,那些和安瑜玩的好的公子哥們,也沒有跟他解釋是什麼情況,甚至有些忌憚的看了眼沈時。
至今,葉然還被瞞在鼓裡。
潛意識告訴他程父程母這件事很重要,他才不解的去問沈時。
沈時聞言沒什麼情緒,淡淡道:“偷稅漏稅,被帶走調查了。”
“哦。”葉然點頭,提不起什麼興致。
這些年因為偷稅漏稅被查封的企業太多了,他和程父程母也沒什麼感情,聽了也就是聽了,如今程家和葉家也算是沒了任何關係,但這兩個月的經曆,仿佛比以往都要來的沉重。
他歎口氣,無意識的發散著思維。
淅淅瀝瀝的小雨又下了起來。
窗戶被打出斑駁的雨痕,路邊的一家三口穿著雨衣,出來玩水。
小男孩被爸爸媽媽提在手裡,笑得很是燦爛。
他忽然很想隨程父程母一同去新西蘭靜養的葉父,從小到大,葉父給他的關懷很少,他是沉默寡言、不善言辭的,但每當受了委屈,葉然總是天然的,想回到父母身邊。
寂靜的車廂內,依稀能聽見雨水拍打車窗發出的細微聲響。
沈時垂著眸,在一片沉默中,聽見葉然很輕的說:“我想去出國一趟。”
葉氏走上正軌,葉父病情好轉,他也完成了稿子,在下一單工作發過來前,有幾天的休假。
京城那麼小。
這幾天一定到處都充滿談論八卦的聲音。
他隻想在一個安靜的、無人乾擾的地方,慢慢的整理自己的情緒。
“然然。”
遊離的思緒被喚回。
男人沉冷平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讓葉然感到些不自在。
從第一次和沈時見麵起,他便總會有這種不自在的感覺。
這也讓他總是無意識的躲著沈時,像築巢將自己保護起來的小動物。
他回過頭,車子駛過高架橋,橋下的陰影將整個車廂掩埋在一片黑暗中,他在這片黑暗中,聽見沈時不輕不重的說:“我讓你看清程嘉銘的為人,不是讓你逃避的。”
心跳陡然轉急。
這片黑暗仿佛走不到頭。
那被刻意壓下去的,腰間和腦後感受到的溫熱觸感,似乎在這一刻變得更加清晰。
屬於成年男性隱晦無聲的懷抱,帶著他不懂得溫暖氣息,將他隔離在一眾混亂的人聲外,獲得短暫的清淨。
葉然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下意識地,很乖順的叫:“沈時、哥哥……?”
屬於食草動物的第六感嗅到了危險的氣味,叫完這聲稱呼,他被撫上側臉,男人粗糲修長的指尖帶著薄繭,輕輕劃過他洇著淺紅的眼尾,帶走了那點水漬。
那雙在黑暗中,深邃、溫和的眼眸此時定定的倒影出他的模樣。
葉然在裡麵看見了眯著眼睛,眼睫有些顫抖的自己。
沈時對他說:“然然,你應該明白,什麼樣的人,才配和你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