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先婚後愛(17)(1 / 2)

*

聖誕前後,療養院內也充滿了節慶的氣息。

處處掛著小鈴鐺、紅絲帶,療養院畢竟是私人療養院,價格昂貴,各項服務設施也極為完備,聖誕當天,新西蘭的氣溫依舊溫暖,海邊海風鹹濕,一望無際。

葉然推著葉父的輪椅,陪他一同散心。

葉父清醒已經有近一個月,從剛開始的無法下床,到現在的可以下床適當的散心、運動,無疑不證明著他身體狀況的好轉。

葉然怕他掛念著葉氏的事,自他身體好轉後便一直在等他問起,可時間一天天緩慢的流逝,葉父昏迷一場後,好像真的不再管這些俗事。

葉然的心情也漸漸的鎮定下來,直到今天,將葉父推到海岸線旁,給他披上毛毯後,葉父忽然出聲,問他:“然然,張明浩那些人最近有沒有找你?”

葉然一愣,反應過來後搖搖頭:“……沒有。”

他沒有想到葉父已經知道了葉氏的情況,僵硬片刻,從輪椅自帶的挎包裡拿出坐墊,鋪到葉父身邊坐下。

海麵微涼的微風襲來,掃過臉頰,葉然的頭發被吹得有些亂,他坐了許久,聽葉父緩緩地說:“我和你張叔叔、孫叔叔很早的時候就認識,那時候你媽媽和他們一起創業……”

這是一段獨屬於他們這些人的過去。

葉然坐在柔和的海風中,聽大病初愈的葉父,用一種平靜的、自然的語氣講起過去,那個在葉父口中講義氣的張明浩、大方可靠的孫國海、決策果斷卻又溫柔耐心的陳母。

這麼多年,所有人都在朝前看,被困於過去的隻有葉父一個人。

他如此惦念那段時光,許是因為那段時光裡的每個人,都是最美好的年紀。

兩人在海邊待了很久,葉父偶爾說到某些往事,會出神般的沉默起來,接著對葉然笑笑,他很少笑,也很少在葉然麵前笑,葉家的環境便是嚴父慈母最真實的寫照,葉然安靜的看著他,好像從他的笑容裡看到了深切的疲憊。

“然然,”這場談話最終以葉父的肯定結束:“你做的很好。”

“這段日子你做的每一個決定,都很好。”

葉父再次笑起來,他看著葉然,與葉然相似的瞳孔中映出葉然茫然地臉,輕聲說:“你和你母親很像。”

她如果見到今天的你,也會為你而驕傲。

危難之際的葉氏從來需要的都不是拉合作投資,而是穩住根本。

葉然手裡至今還牢牢攥著葉父的股份,這些股份,才是葉氏起死回生的基準。

……

晚上,沈父沈母高高興興的煮了一鍋餃子來療養院。

葉父吃不了這些,但葉然陪著沈母吃了許多,九點多兩人又吃了份酒釀圓子,一起看著電視劇裡的狗血愛情,耳邊是沈父葉父隨性的交談。

葉然偶爾聽了兩句,葉父嘴裡似乎出現了沈時的名字,但他不確定是沈時,還是沈氏,隻猶豫片刻,電視裡的聲音就被調高了。

沈母笑眯眯的拍拍他的手背,低聲說:“他們男人就是煩,剛吃完飯就談公司的事,也不怕積食……然然,你以後可不要跟他們學。”

葉然回過神,笑著點頭。

沈母也反應過來,恍然:“差點忘了,我們然然是藝術家,跟他們這些銅臭味的男人可不一樣。”

“那沈時哥哥呢?”葉然眨眨眼問。

“他啊,也一身銅臭味,”沈母撇嘴:“就差住在公司了,然然,你可彆被他帶偏了。”

接下來的電視劇講了什麼,葉然沒看懂。

他回了臥室,十幾分鐘後,沈時的視頻通話打了過來。

葉然正坐在地毯上,手裡拿著的是沈時從國內郵寄過來的快遞盒,足足十幾個,他正在一個一個拆箱。

室內沒打太亮的燈,釣魚燈散發出柔軟溫馨的暖橘色光芒,葉然穿著長長的睡褲,坐姿使然,纏著三條腳鏈的右踝露了出來,赭紅的小珠子勾纏著雪白的皮肉,映襯得愈發漂亮。

北京此時已經是淩晨兩點多。

沈時還沒睡,坐在書房裡處理工作,他穿著淺灰色的睡衣,額發隨意的搭在眉骨上,戴著防藍光銀邊眼鏡,微微撩起眼皮看來時,眸光深邃、氣質卓然。

“然然?”沈時喚道。

葉然手裡拿著小刀,頭也不抬地拆箱:“包的好嚴實啊……是陳媽給我寄的吃的嗎?”

沈時失笑,無奈的看著他:“想吃什麼,我讓陳媽準備料理包,給你寄過去。”

“那太麻煩了,”葉然想了想,看向視頻中的沈時:“讓陳媽把菜譜發給我就好,到時候我給叔叔阿姨們做。”

沈時挑起眉梢,不置可否。

第一個大箱子拆開了,葉然從裡麵發現了零零散散七八個錦盒。

每個錦盒都被泡沫、充氣袋包裹的嚴實。

他一個一個打開,漂亮的錦盒中央呈凹陷性,環拱著中心的藍寶石,熟悉的藍寶石顏色剔透晶瑩,內裡仿佛蘊藏著一片深海,絲絲縷縷的華光閃爍,從不同角度看,依舊完美無瑕。

這是沈時送他的第一個禮物。

他好像知道剩下的錦盒裡的東西是什麼了。

葉然頭大的依次打開,紅寶石、粉鑽、瑪瑙、翡翠等,形狀不一,卻都精致漂亮的充斥著貴氣。

他實在喜歡的東西,忍不住一個個把它們拿出來,並排擺放在床邊,自己則半跪著,謹慎小心的拿起來把玩。

他指尖拿著一塊水滴狀的紅寶石,低著頭,烏黑的碎發貼在頰邊,睫毛細長而濃密,暖橘色的光芒為他的側臉蒙上淺淡的光暈,像一塊細膩的羊脂白玉。

視頻另一端,沈時溫和的目光緩緩變沉。

“小乖,”他喉結滾了滾,低聲喚道:“跟我說說話。”

葉然被他喚的這才想起來還在通視頻,他偏頭去看沈時,看著那頭靠著椅背,仿佛什麼時候都不會變了臉色的沈時,忽然眨眨眼,想使壞,“你確定你想聽嗎?”

沈時望著他,似有所覺,唇邊勾起些笑意:“想聽。”

葉然小聲說:“沈阿姨讓我不要向你學習。”

沈時捧場的問:“為什麼?”

葉然笑容差點掩不住,“因為你一身銅臭味。”

他顯而易見的在與沈時的交鋒中占得上風,高興的連寶石都不看了,而是仔細地觀察著沈時麵上的神色,試探性地想知道這句話會不會對沈時造成影響。

幾分鐘後,視頻裡的沈時像卡了網,一動不動的垂著眸,眼簾灑落一片陰影。

葉然不安起來,叫道:“沈時?沈時?”

“嗯,”他叫了幾聲,沈時才疲憊的應道:“……我在。”

沈時如他想象中的變了臉色,但葉然卻沒有想象中的高興,他看著沈時隱隱壓著落寞的眉眼,覺得自己剛才的話真是太過分了。

坐立難安了一會兒,葉然丟下寶石,輕聲問:“你沒事吧?”

他絞儘腦汁地安慰起對方:“其實阿姨就是隨口一說,你不要放在心上……阿姨提起你的時候還是很驕傲地……”

他抿著唇瓣,寬鬆的睡衣衣領向下滑,露出一小片雪白柔軟的頸肉。

沈時眸色沉了沉,壓下心頭的妄念,低聲說:“然然,我不是因為你的話生氣。”

葉然一愣:“那是因為什麼?”

“因為今天明明是一起過節得日子,而我卻無法去新西蘭陪你們。”沈時苦笑,“這樣的日子可能還會持續到過年,我很抱歉。”

葉然深深的震驚了。

腦海裡一時隻有“我真該死”四個大字。

愧疚如潮水般湧來,他張張口,在沈時幽深的注視下,艱難的想著主意:“那我……一會兒去跟阿姨說說,讓她回國去看你?”

沈母雖然嘴上總是埋怨沈時,可實際上對沈時卻是滿意又驕傲的,要是讓她知道沈時內心這麼孤寂,肯定頭也不回就坐飛機回去了。

沈時神色微頓,道:“不用麻煩她。”

葉然已經開始琢磨計劃,根本不聽沈時的描補:“等明天我就跟阿姨提一提你的事,你放心吧,我爸已經醒了,我一個人照顧他也顧得過來。”

“然然,”沈時加重了語氣,喚回他的注意,溫和道:“我媽他們年紀大了,長途跋涉對身體不好。”

葉然擰眉,在心裡思索他的話,接著,便聽沈時若有若無道:“正好陳媽他們也很想你,不如你回來一趟,過完元旦再回去。”

“我?”葉然懵了,下意識低頭去看視頻,視頻中,沈時正看著他,耐心的等著他的回答:“可是我……”千辛萬苦才逃出來啊!

對啊!

他可是偷偷跑出來的。

這要是回去,那不就是羊入虎口。

葉然腦袋頓時一清,睜大了眼,盯著視頻裡的沈時,毫不客氣道:“不要。”

沈時也笑起來。

葉然:“我才不回去,你自己過節吧。”

說完,他伸手就要掛斷視頻,視頻裡,沈時並沒有生氣,他看著自從葉父醒來,便越發變得鮮活的葉然,目光溫和,笑著道:“然然,晚安。”

……

“啪嗒”。

視頻掛斷。

書房內暖氣充盈。

沈時倚著靠背,耐心的等了片刻。

幾分鐘後,手機震了震。

葉然:[晚安]

他緩緩勾起唇,到底還是笑出了聲。

*

聖誕過後,連著的就是元旦。

新西蘭人民也過元旦,甚至也過新年,元旦當天風和日麗,葉然推著葉父出去逛了一圈,接著跑去機場,接到了趁著元旦放假,跑來新西蘭找他玩得安瑜。

安瑜也去看望了葉父,包裡帶著安父安母讓他遠渡重洋也要帶過來的保健品。

葉父知道他和葉然關係好,也知道他隻有兩天假期,沒有多加阻攔,笑著讓葉然帶他去新西蘭轉轉,新西蘭這個國度有著美麗的風景以及蔚藍無邊的大海。

來這裡的頭一天,葉然帶安瑜去體驗了下當地的風土人情,第二天,兩人便在療養院附近的沙灘玩,腳底板的沙土綿密細膩,葉然踩著人字拖,給安瑜拍照。

安瑜擺了幾個遊客經典姿勢,笑眯眯的,沙灘褲被風吹的鼓脹,兩人也拍了不少合影,從葉父出事以來,這還是安瑜第一次見葉然笑得那麼開心。

他心裡感慨不已,又拉著葉然往海裡跑,很是鬨騰了一陣。

兩天的旅程結束的很快,臨走前,葉然買了不少新西蘭的特產送給他,居然還有兩罐奶粉,安瑜看的好笑,拎著背包,去辦理托運。

看著葉然如今的精氣神,他欣慰的拍拍葉然的肩膀,很認真的說:“然然,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珍惜當下,現在葉叔叔既然醒了,那那些事情就不用你來擔心了。”

葉然聽的茫然,“嗯?”

安瑜沒發現他的茫然,想到來新西蘭前安父讓他交給葉父的表格,以及葉父當著葉然的麵看表格的行為,還以為葉然已經知道了一切。

“置之死地而後生,葉叔叔果然有魄力。”說完,他收起感慨,抱抱葉然:“好了,然然,我走了,咱們過年見。”

葉然依舊茫然,但嘴上卻很自然的應話:“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給我發消息。”

安瑜:“知道啦。”

一個小時後,飛機劃過天空。

安瑜徹底離開了新西蘭。

葉然壓下臉上的疑惑,細細的思索起安瑜嘴裡的話。

……置之死地而後生。

什麼意思?

回到療養院,葉然沒有第一時間去找葉父,葉父既然瞞著他,就說明並不想讓他知道。

從前遇到類似的事,葉然並不會追根究底,但或許是葉父昏迷期間,他也對葉氏有了感情,猶豫了很久,葉然最終還是敲響了病房門,得到葉父的允許後,推門而入。

“爸。”

葉然轉頭,看見葉父手裡的文件夾,他愣了愣,葉父也才反應過來,不動聲色地撂下文件夾:“你怎麼來了?安瑜上飛機了?”

“嗯,剛上,”葉然坐到葉父床邊,看了眼他手邊的幾張紙:“阿瑜臨走前跟我說了葉氏的事……你現在身體不好,還是不要把精力那麼快的投入進去。”

“安瑜都和你說了?”葉父又是一愣。

葉然點頭。

葉父捏捏眉心,眼裡湧現出溫和的情緒,他抬手,揉揉葉然的頭發:“然然,你從小就喜歡畫畫,我和你媽媽都希望你做你想做的事,程家人詭計多端,在商場上混了那麼多年,就連我都不一定能看出來他們的目的,也多虧他們的作為,才讓我看清葉氏的弊病,你不要多想。”

……程家?

不是偷/稅漏/稅嗎?

怎麼和葉氏扯上關係了?

葉然心跳緩緩加快,直覺告訴他,有些一直被凍於冰層下的真相,即將破冰而出。

他沒有說話。

葉父也沒有察覺到他情緒的不對:“你沈時哥哥幫了我們許多忙,他比你沈叔叔手腕更強硬一點,有他這樣的合作商,葉氏隻會蓬勃發展,不會出事,你也不要因為兩家合作的事,改變對他的態度,以前怎麼樣,現在還怎麼樣就可以。”

葉氏和沈氏合作?

葉然深深的皺起眉,想到這幾天每天都和沈時視頻,而沈時卻一點口風也沒漏,莫名有點煩悶。

他心不在焉的想著今晚視頻要不要問問沈時為什麼不告訴他,下一刻,葉父口中便說出了讓他大腦一片空白的話。

“程家罪有應得,一審判決已經下來了,洗/錢罪量刑看洗錢數額,程安邦敢拿葉氏試水,就要承擔後果,現在他進去了,程嘉銘那幾個孩子又因為尋釁滋事也被拘留在看守所,所以然然……”

葉父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看著他煞白的臉色,以為他還在後怕:“這些心懷不軌的人都會得到報應,我們行得正坐得端,就什麼都不怕。”

……

新西蘭時間晚上十一點。

隻開了一盞台燈的室內,葉然丟在枕邊的手機嗡嗡震動個不停,一分鐘後,電話自動掛斷,又開始繼續撥通,‘沈時’兩個字閃動著,卻始終沒有人回應。

十分鐘後,電話改為視頻通話。

無數條消息發過來,被窩裡的葉然拿過電話。

他接通電話,聽見了沈時焦急低沉的聲音。

“然然?”

“然然?乖,讓我看看你。”

……

淩晨兩點。

首都機場內燈光明亮,人聲嘈雜。

聽不見葉然的聲音,沈時大步行走在機場內,許文和安娜緊跟在他身後,看著他身上甚至沒來得及換下的西裝。

沈時手裡拿著手機,大衣衣角在空中翻滾,他麵無表情,眉心緊蹙,許久也聽不見那頭葉然的回應,他深吸一口氣,鬆開領口的紐扣,回頭看了眼許文,許文立刻識趣的去辦理手續,安娜則拿出筆記本電腦,迅速為他調整接下來一周的行程。

看了眼被調整後越發密集的行程,沈時眸色微沉,他閉了閉眼,壓下心頭的緊繃,溫聲道:“然然,我很快就會到新西蘭,有什麼問題,我會當麵和你解釋。”

電話裡,一陣細細簌簌的聲響。

沈時腦海中的神經繃得極緊,終於,他聽見了葉然克製的呼吸。

葉然嗓音輕啞,含著水汽,很難過地說:“程家和我聯姻……是為了用葉氏洗/錢,是嗎?”

腦海裡繃得極緊的弦即將斷裂。

沈時緊緊拿著手機,手背青筋凸起,首都機場明亮刺眼的燈光將天地暈染成一片蒼白。

他站在人來人往的過道中央,忽然很想抽煙,忽略掉一眾望過來的視線,他走到角落站定,寬闊挺拔的身姿徹底被一片陰影覆蓋。

“然然,彆人的過錯,不是你施加給自己的壓力。”他輕哄道。

“彆說這些漂亮話,”葉然聲線有些控製不住的顫,“葉氏是不是……因為我,差點就救不回來了?”

“不是,”這一點上,沈時的聲音沉穩而篤定,瞬間撐起他被自責和愧疚淹沒的心:“程安邦和孫國海勾結,圖的是借用葉氏空殼洗/錢,但葉氏股份的大頭在你手裡攥著,他們能操作的空間不多。”

這也是程父為什麼支持程嘉銘和葉然訂婚,並急於定下來的原因,隻要葉然和程嘉銘訂婚,通過他的手段,總能從葉然手裡討得一點葉氏股份的操縱空間,再進行洗/錢。

葉然呼吸急促,即便聽了他的話,依舊沉浸在自己識人不清、差點拉整個葉氏下水的後怕與懊悔中,他嗓子裡含著濃重的水汽,聲音又啞又低:“除了這個……你有沒有其他瞞著我的事?”

沈時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他周身的氣勢恢複成平日裡的穩重。

許文已經辦理好了手續匆匆趕來,瞥見他濃稠如墨的黑眸,一時間不敢再上前,隻遠遠的站著,等待沈時通完這通電話。

“我們見麵說。”沈時道。

葉然搖頭:“我不想和你見麵,你不要來……你告訴我,你有沒有其他瞞著我的事。”

他身為葉氏的少東家,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就連昏迷了半年多的葉父,都比他先知道。

被隱瞞的無措與乍然知道真相的衝擊交互纏繞,像收緊的藤蔓,包裹著他的心臟,悶得他喘不過氣。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葉父的病房回屋的,也不知道是怎麼給沈時發的消息,他現在隻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什麼也不管。

沈時確實沒有想到葉然會突然知道真相。

在他的計劃中,他會慢慢引導葉然去查葉氏過往賬簿的事,讓葉然自己發覺到不對,先做好一個心理準備,再一點點告知他真相。

有葉父蘇醒、葉氏重組作為好消息代為緩衝,葉然即便難受,也不會反應那麼大。

但他沒想到葉父會將事情直接告訴葉然。

兩人之間的信息差間接的使葉然知道了真相,並在倉促下無法接受真相帶來的打擊。

葉然天性中的內斂、道德感,會使他將所有壓力和重擔往心底積壓,一旦到達一個臨界點,便會因為承受不住而垮掉。

他對程嘉銘的信任,對程家的感激,在得知真相後,將會化為一柄柄利刃,刺向他自己。

這是最壞的結果。

並且已經發生了。

最近一班飛往新西蘭的航班在兩個小時後。

沈時站在角落,垂落的眼睫在他眼下灑下一層陰翳,他眼中翻滾著暗色,語氣溫和,哄著葉然:“小乖,彆說這樣的話,我們見麵說,好不好?”

葉然沉默。

沈時嗓音愈輕,低緩而溫柔:“給我一個機會,可以嗎?”

*

天氣仿佛也隨著葉氏真相的到來而變得昏沉。

溫帶海洋性氣候的影響,新西蘭早晚溫差大,多雨,一天之內天氣變幻多端。

葉然不知道自己昨晚多久睡著的,再次醒來,已經是下午四點多。

海麵上烏雲翻滾,彙聚成鋪天蓋地的暗色,其間夾雜著鋸齒狀的閃電,“轟隆”一下,劈開重重烏雲,降下雪亮的寒光。

蔚藍色的大海瞬間翻騰起來,波濤洶湧、暗潮湧動,浪花一朵高過一朵,烏泱泱拍擊著岸邊,仿若電影中災難來臨前的景象。

室內開著空調,葉然感覺到冷了,將溫度調高了些。

他披著毛毯,坐在窗戶邊,怔怔地望著窗外。

心情的低落與景象融為一體,他覺得胸口有一尊大石,沉甸甸的壓著他,讓他難以排解。

葉然看著天空,出神了不知多久,才被手機的震動喚回注意。

他掏出手機,看見沈時的來電。

“然然,我在療養院外,可以見一麵嗎?”

“下雨了,如果願意來,記得打傘。”

……

療養院外,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賓利車內開著暖氣。

沈時坐在駕駛座上,將車停在較為遮風擋雨的角落。

許文和安娜沒有來新西蘭,國內還有很多事急需他們處理。

沈時摩挲著口袋裡的煙盒,壓下煙癮,沉沉的望著窗外。

他等了許久,雨越下越大,斑駁的雨痕在車窗上留下長長的印記,天色昏沉莫測,整條寂靜的街道都被煙霧籠罩,升起模糊的水霧。

半個小時後,沈時沉鬱的視線中,緩緩出現一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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