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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然愣住了。
“嘩——”
窗簾吹起,雲層被夕陽渲染成溫暖的緋色。
有微風拂麵而來,葉然側過頭,“……哥?”
從沈時的方向看去,他歪著頭,眸光純然,茫然又不解,臉頰還有被畫筆染上的顏料,抿著唇瓣,想了想,很乖巧地說:“那我再畫副彆的交上去。”
在心底無奈的歎口氣,沈時莫名有點燥,他壓下眸中的暗色,淡淡開口:“沒事,下午不是還沒靈感嗎?怎麼忽然畫了我。”
聽了這話,葉然高懸的心臟才放鬆。
他還以為沈時如今的形象不能被隨意畫到紙上,原來不是這個意思。
“因為打的很帥,”他笑起來,像小時候一樣,毫不吝嗇的讚美:“不畫下來太可惜了。哥,到時候我要把畫裱進畫室,跟你給我的獎牌放一起。”
……又是這樣。
沈時閉了閉眼。
葉然人生中第一次獲獎,是海城書畫協會舉辦的兒童繪畫大賽,葉然拿去參賽的作品叫《友誼》。
那是偌大空曠的觀賽台,兩個小豆丁一上一下,隔著欄杆,穿著網球服的小少年在為觀賽席上的小少年戴獎牌,燈光灑在他們身上,仿若將此刻永存的閃光燈。
那一年金獎得主一共有三位。
唯有葉然的畫,在小範圍內引起討論。
比賽得了獎,葉然第一時間把金獎獎杯送給他,臉頰紅紅的,抱著他,還帶著些稚嫩的小嗓音雀躍不已,對他說:“小時哥哥,然然以後要一直畫你!”
葉然是個固執又內斂的性格。
有些話他隻會說一遍,但會完全踐諾。
從12歲至今,葉家為葉然修建的畫室內,牆上掛了許多和他有關的畫,一年一副,雖然隻占據了畫牆一角,但也被小心的珍藏、嗬護起來。
這種毫不掩飾的偏愛與重視,如何能讓人扛得住。
這麼多年了……
葉然從小少年變成少年郎,還是隻管撩,不負責。
甚至隻把他當親近的哥哥看。
他哪裡知道他的哥哥在夢裡對他做了多過分的事。
葉然還在說話:“這幅畫到時候用畫框裱起來,就掛到人物牆上,哥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再給你畫一幅,就畫你穿網球服的……”
沈時壓抑的舔舔犬齒,緩緩抬眸,眸色幽深而陰鬱。他看著麵前雪白晃動的頸肉,張口,在葉然柔軟的話語中,深深的咬了下去。
濕潤的舔舐感瞬間傳來。
烏黑的發絲也被齒尖的唾液浸的濕透。
葉然頓時僵直了背,不受控製的抬起脖頸,瞳孔顫了又顫,才艱澀的發出聲音:“……哥、哥?!”
“嗯。”沈時自然的直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目之所及,那片細膩、柔軟的頸肉,烏絲繚繞,汗水溢出,覆著薄薄的、可憐的大片潮紅。
椅子“哐當!”一聲倒地。
葉然猛地起身,捂著脖頸,震驚的看著他。
沈時卻後退一步,平靜的與他對視,語氣格外自然的問他:“走不走?”
葉然徹底喪失了說話的能力,隻能呆呆地捂著脖頸,聽沈時繼續道:“該吃晚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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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晚飯到底沒能吃成。
沈時提前回國,沒跟張教練打招呼,張教練氣到爆炸,用奪命連環call把他叫走,讓他現在立刻馬上去體育館找他。
天色已暗。
餐廳內人聲喧雜。
安瑜提前和葉然打過招呼,來餐廳找他,找到他時隻看見葉然一臉空白的舀著湯喝,姿態、動作,都有種不太正常的僵硬。
“怎麼了?”他端著飯坐到葉然身邊,問道。
聽到他的聲音,葉然回過神,“……你來了?”
“嗯,今天下午的比賽真是夠無聊的,除了遊泳還有點看頭,其他比賽能湊夠五十個觀眾都了不得了。”
畢竟是社團日,大家還是更喜歡有趣些的項目。
安瑜是西點社的成員,今天下午西點社在教室裡做蛋糕,免費發放給同學,雖然熱鬨,但安瑜因為小男友的撒嬌,隻能跟他一塊去看比賽,這會兒心氣還不順。
葉然笑著安慰他:“看到就是賺到,我想去還沒能去得了。”
“對哦,你下午去哪兒了?我一直沒找到你。”
葉然笑容頓時不自然起來:“……在畫室畫畫。”
“你啊,”安瑜沒懷疑他的回答:“都社團日了,也不放鬆放鬆。”
“喏,看那邊,”安瑜撇撇嘴,示意葉然抬頭去看,小炒餐口前排著三四個人,穿著cos服,戴著五顏六色的假發,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你也參與參與咱們的活動嘛。今晚小廣場那邊有cos活動,我跟話劇社那邊約了兩身衣服,咱們一塊去玩。”
葉然好奇:“cos活動?”
“對,學校撥了資金支持,去年你沒參加,今年再不參加一定會後悔的!信我,特好玩!去年我扮的是財神爺,我男朋友扮的是小醜,等晚上九點整,還會放煙花,賊他媽浪漫。”
葉然聽的來了興趣,去年這個時候他好像生病了,請了一周的假,沈時則在國外比賽,兩個人陰差陽錯一塊錯過了這次活動,今年既然有機會參加,他也想去體驗體驗。
安瑜見說動了他,立刻加快吃飯的速度:“等會兒咱們一塊去話劇社挑衣服,去晚了衣服都被借光了!”
葉然點頭,想了想,掏出手機,給沈時發過去消息。
-哥,你晚上還要訓練嗎?
兩個月後有網球大賽,這次要飛去美國打,張教練越發緊張沈時的訓練進度,見縫插針的管著沈時。
一頓飯吃完,葉然才收到沈時的回複。
-要。怎麼了?
葉然回道:[沒事,你好好訓練。]
沈時:[晚上彆等我,早點回去休息。]
[你今天又要很晚嗎?]
[嗯,要複盤比賽。]
提到複盤,葉然就想到張教練河東獅吼般的猙獰麵容,他心有餘悸,乖乖道:[知道了。]
畫室內的奇妙氛圍,在這樣的三言兩語中被衝散。
葉然慌亂的心情隨之平複,他樂陶陶的握著手機,覺得自己之前的表現太過了,沈時又不是第一次親他,他的指尖、臉頰、額頭,都被沈時親過,這次隻是換成脖子了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而且也不是親,是咬。
現在他似乎還能感受到那股酥酥麻麻的感覺。
……好吧。
他麵色古怪的坐直身。
還是有點受不了的,等回頭他一定要和沈時好好聊聊。
不能再用對弟弟那套對他了。
安瑜吃飯很快,吃完飯便興致勃勃地帶葉然去話劇社。
話劇社在小禮堂附近,一進去人聲鼎沸,喧鬨不已,狹窄的教室內擠滿了烏泱泱的人群,有穿著奇裝異服的,也有還沒換好衣服,還在挑選的。
安瑜憑借出色的擠隊能力,拉著葉然找到一個角落,在一堆厚厚的舞台服裡挑選。
衣服上還有被人穿過摸過的褶皺、印記,葉然沉默片刻,最終隻挑了件夾克風衣,長長的風衣上印有撲克牌的標誌,領口豎起,配對有嶄新的、還未拆封的麵具。
麵具隻蓋住了上半張臉,燙金花紋,純黑底色,附送一張梅花A的小貼畫,能貼在眼下,很有怪盜的神秘感。
安瑜挑的是蓬鬆的粉色公主裙,蕾絲邊層層環繞,像日本少女漫裡女主角變身後的服裝,附送的是一頂粉色卷曲假發。
葉然大為震驚:“等等……這是?”
“裙子呀,”安瑜笑得蔫壞:“都cos了,那肯定得cos點不一樣的,今晚要是有人趕來搭訕我,我就掀裙子給他看。”
葉然再次震驚。
“跟他比大小嘿嘿嘿。”
葉然震撼三連。
雖然學藝術的都比較開放,但葉然身邊因為有沈時的震懾,沒有人敢拿他開玩笑、尋不自在。
如今猝不及防在安瑜這受到這種衝擊,葉然緩了足足五分鐘,強大的接受能力讓他就像接受沈時親他那樣,順便接受了安瑜的行為。
沒什麼大不了的。
跟沈時親他一比,任何行為都有邏輯性。
葉然暗自點頭,拿著風衣,跟安瑜一塊去換衣間換衣服。
天已經徹底黑了,透過教室四四方方的窗戶,能看見接連亮起的路燈,路燈下,是盤旋的飛蟲,兩邊樹林漆黑幽暗,影影綽綽。
“然然,咱倆一塊換,你順便幫我拉個拉鏈呀。”安瑜的聲音從換衣間裡傳出。
葉然收回視線,走進去:“好。”
葉然的衣服好換,隻需要戴上麵具、貼好貼畫,然後穿上風衣就行,難的是安瑜的公主蓬蓬裙,居然還有裙撐,兩個人找領口先找半天,終於穿好,又不知道怎麼弄裙撐,還是話劇社的社長來幫忙的。
等粉色假發也戴好,安瑜整個人煥然一新,他比葉然稍微矮一點,嬌羞的挽著他的胳膊,掐著聲音,聽起來還真有些雌雄莫辨的味道。
時間已經不早了,接近七點半。
葉然和安瑜出發去小廣場,小廣場在禮堂附近,占地不大,四周都被漆黑無光的樹林環繞,唯有廣場上有一盞很暗的燈光。
正是起風的傍晚,溫度有些低,葉然和安瑜都沒脫裡麵的衣服,並不冷,他們走在長長的鵝卵石小道上,越靠近小廣場,人聲越密集。
廣場四周擠滿了人,烏泱泱一片,全是穿著cos服的同學們,也有沒換衣服,趕來湊熱鬨的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