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長頸鹿也是順拐(1 / 2)

時間的河 步微瀾 7923 字 7個月前

江大每年新生數千,如今分布在各部體育場軍訓。

頂著毒辣的日頭,桂園操場上的謝曉桐,悄悄抹去睫毛上掛的汗珠,委屈得快哭了。

她覺得最近幾個月挺倒黴的。

先是高考前做夢,站在一座高樓上,朔風凜冽,帶著嘯音,卷著鵝毛大雪直往臉上撲,她將將站在一道前突的平台邊緣,又冷又害怕,牙關顫抖雙股戰戰,想後退卻怎麼也邁不動腿。

好險後麵有人過來,她想請那人幫忙拉她一把,還沒看清對方長相,還沒說出話,那人毅然決然地從她身邊跳了下去,風順勢將她絆倒,下一秒,謝曉桐死死抓住平台邊緣,雙腳懸空。每次就在這裡被驚醒。

一次噩夢是偶然,連續做是撞鬼了。

特彆她記起在哪裡曾經讀過的話:做夢,究竟是你太想念那人,還是那人太想念你?

這話太邪門了!隻要她一往此處想,雞皮疙瘩就隨著兩個“想念”一層層襲上後脊梁,她一個哆嗦又一個哆嗦,不能停。

謝曉桐隱約覺得這個鬼撞得很不吉利,事實證明如此,精神不濟的她,在高考中沒有發揮出應有的水準,雖則最後還是考進江城大學,但被調劑到了不喜歡的專業。

江城大學哦,往前堂兄每回假期回家,談及學校總滔滔不絕的,櫻頂的櫻海,情人坡的彼岸花,淩波門前的海子,獅山的楓,鑒湖的雪,現在,她也來了。可走進宿舍,她的內心是絕望的。

一幢五十年代的房子,沒有獨立衛生間,沒有空調,甚至沒有衣櫃,除了老鼠螞蟻和一樓二樓的裸男們,什麼都沒有!

其他寢室的學姐們開解說:“彆看殘破,有曆史沉澱的建築,住在裡麵氣場都不一樣。你們知道老八舍出了多少名人?”

做戲請做全套,彆讓我們這些新生看見你們嘴角的笑好不好?

謝曉桐當時很冷靜地思考了再考一遍的可能性,被大堂兄勸住了。謝守亮說專業可以轉,宿舍可以忍,四年的經曆是彆處沒有的。

他今年大四,深有感觸地緬懷說:“江大的四年可以疏狂愜意,也可以勤勉刻苦,沒人管你,更沒人逼你,選擇權在你手上。你的時間能隨意拿去戀愛,讀書,旅行,攝影……想裝風雅裝風雅,想裝瘋魔,瘋魔就不要了,你是女孩子。”

他倒是挺會拿捏人心,知道她貪玩,故意誘導她。哼哼。

謝曉桐問:“謝守亮,你究竟是江科的,還是江大的,為什麼老為江大說話?”

謝守亮說:“我,我江科又怎麼樣?”

江城大學和江城科技大學同處三鎮市,同為985。和燕京的燕大水木,金陵的金陵東南一樣,相愛相殺,常年開啟互相嘲諷模式,從無休止。

崇尚學風自由的江大老師會在課堂直接說:“如果沒有獨立思考能力,為什麼你不去考江科?”

自矜治學嚴謹的江科老師會在課堂直接噴:“學在江科,玩在江大,嬉戲人生為什麼你不去考江大?”

謝曉桐繼續哼哼:“謝守亮你投敵這麼久,你們老師知道嗎?”

這位大堂兄,典型的身在曹營心在漢,長期在江大蹭課,既垂涎江大女生和風景,又惦念江科的學風。這樣首尾兩端還能保持科科不掛,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精力,簡直是奇跡。

謝守亮尷尬地四顧左右,小聲說:“我這不是後悔嗎?”

江大男女生比例接近1:1,江科6:1,而他還是女生絕跡的數學係!“如果能重新選擇……”

謝曉桐向他投擲了一顆白眼,表示不想和堂兄說話。

逛著園子,謝曉桐忽地指著桂園操場上一位袍袖翩翩的同學,盯著那位散亂的道髻,激動地扯著堂兄短袖袖口,問:“謝守亮,江大有漢服社?”

謝守亮看一眼,不確定地說:“像是笛簫社的。”

“江大有漢服社嗎?”

“那麼高端的玩意,現在應該沒人玩吧。”謝守道瞥她一眼,明白了。“你想起個社?我先警告你啊,二嬸跟我媽說起過你的那些漢服,太貴了,偶爾一套兩套也就算了,起社你那點生活費壓根不夠。”

二伯娘又閒得說她家是非了?她爹樂意慣著她,關二伯家什麼事?

謝曉桐不想理。“人多了可以換著穿呀,比如襦裙飾帶那些,還有,人多了定製費會便宜很多呢。你隻告訴我,起社麻煩嗎?要怎麼做?”

謝守亮聽不懂女生服飾的那些門道,他現在但求能轉移小堂妹注意力,哄她留在江大好好讀書,否則家長們那裡交代不過去。

以他三叔那種狷狂放浪風格,按遺傳學分析,三叔女兒忽然也狷狂起來的可能性很大,很大。

他把知道不知道的,事實和猜測一一講來。

謝曉桐雙眼放光。“哦。……我不胡思亂想了。”同時她拍拍堂兄的肩膀,很講義氣的樣子,“你可以跟爺爺交差了。”

…… ……

這些天來,謝曉桐習慣了包裡常備驅蚊水,習慣了拎著桶穿越籃球場羽毛球場去澡堂,習慣了一二樓的盛夏裸男派對,和夜晚樓頂的盛夏裸男乘涼晚會,可今天教官瞪著她吼一聲“出列”,謝曉桐委屈湧上來,想哭了。

她也不知道怎麼了,平常好好的,站軍姿很標準,也能堅持住,唯獨齊步走和正步走過不去。

發現自己正是教官口中的“順拐”,所有人眼睛齊齊看向她,彆提有多丟臉。特彆現在,其他同學搬著小板凳分坐兩旁,教官說陪她走正步,一喊“齊步,走”,她的右手和右腿就齊刷刷地揮出去,還揮得特彆有力,像擁有自我意誌的劍。

謝曉桐隱約聽見笑聲,努力板正小臉,咬著唇,淚珠子打著轉就是不許掉。這一哭以後四年同學們談起她,肯定會加個定語“順拐的謝曉桐”,她才不要!

她後悔死了,為什麼沒有學王雅蘭和何向玉,抱著肚子喊疼請假。為什麼要逞強?

“左手右腿,右手左腿,等等,又亂了。”

高翊和張懷化坐在桂操邊緣的階梯上,笑得前仰後合。

褚時顯嘴角噙著笑,注視遠處手足無措的謝曉桐。這就是讀書時代的謝曉桐,可愛得忍不住想揉她腦袋。

“順拐這麼可怕?一群人裡她簡直閃亮發光,不能直視。”高翊說。

“這是因為腿太長,協調性不好。”褚時顯解釋。

高翊說:“你就編吧,明明是腦子不好,運動神經搭錯了。”

褚時顯說:“真的,說了你不信。長頸鹿就是順拐。長頸鹿腿夠長吧,不順拐容易摔。這是動物本能。”

高翊說:“也沒見腿有多長啊,個頭也不算高,看上去頂多一六二,一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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