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能輸(1 / 2)

時間的河 步微瀾 8141 字 7個月前

酒喝到儘興, 大家又覺得肚子餓, 此時天時已晚,喊了店老板另煮了砂鍋麵, 一人一碗分吃了。徐瑋早醉得不省人事, 趴在桌案上大睡。沒奈何,幾人輪流攙扶他, 沐浴著月色打道回學校。

酒勁上頭,又招了風,幾人扯開喉嚨, 荒腔走板地唱歌。星湖路上,保安隊的問他們哪個院係哪個班的, 六個人勾肩搭背, 站一排對保安們開唱:“誰人在我不為意,成就靠真本事, 做個真的漢子, 承擔起苦痛和失意!”

保安們也不太敢招惹醉酒的男生們, 叮囑幾句,無可奈何地招手放他們走了。

喊了舍管開門,上了樓,徐瑋受不得顛簸, 開始大吐特吐。

褚時顯從來喝了酒,隻要倒扣出來, 立刻清醒, 而範森林則是越喝臉色越青白, 發一身汗,酒氣全散的類型。此時,整個612就剩他兩人最精神。

料理好徐瑋,寢室裡味道依舊熏人,他倆乾脆躲出走廊。

範森林遞來煙,褚時顯擺手謝絕,他今天抽得夠多了。前世癮大,今生他雖則沒戒,但控製著,每日僅三支。這種擺著誘惑在跟前,偏偏不受誘惑的舉動,可以說是自我折磨,更能磨礪意誌。

“正在搞殺毒軟件?”範森林酒桌上聽說了。

褚時顯說:“還想找你幫忙來著,前段時間你一直人不在。”

他怕說話聲音驚擾了其他寢室,指指樓下,悄聲問:“今晚是彆想睡了,下去走走?”

兩人沒挑方向,信步走在夜晚的信息學部宿舍區裡。範森林叼著煙,也沒點火,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他含糊不清地問:“老褚,你折騰這麼些,意義是什麼?”

褚時顯說:“誰做一件事之前,去想做這件事的意義?最多分析利弊。”

範森林說:“你又不缺錢,利弊是扯淡。”

褚時顯問:“你想聽的答案是什麼,發光發亮?達成理想?”

範森林答不出,便沒作聲。

“我有段時期想過,人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後來一步步走過來,發現找尋意義的過程,就是人生的意義。”

“這話像老家夥們說的,沒一點意思。”範森林嘲諷說。

可不就是?

夜色裡,褚時顯緩緩邁著步子,緩緩說:“我想寢室的人大概對我都有疑惑,有家產繼承,何必折騰?買部法拉利,帶兩個妞兒,踩著油門乾她們,時速飛上三百公裡,感受直衝雲霄時的高|潮。我覺得也不是不可以。”

他邊說,範森林邊樂,嘴角叼著的煙險些掉下去。聽到最後,無可抑製地爆一句粗,說:“老子也想試試!”

褚時顯也笑得胸膛起伏,接著歎口氣,又說:“以前玩遊戲,有句話叫‘王權沒有永恒’。家業家產也一樣。可能隻是一次意外,隻是源自一個小人物的憤怒,王權就隕落了。”

範森林反對,說:“哪有那麼容易?我說,我雖不是有錢人有權人,但事物的發展規律總是有跡可循的。壞事之前,總有征兆。”

兩人的閒聊,已經偏移了最初的話題。褚時顯不在乎,隨意地接了話茬:“問題是,很多一代努力拚下的家業,二代甚至連承繼的本事也沒有。就像接力賽,棒子落在棒槌手上,能有什麼好結果?”

範森林笑得哈哈的,裝模作樣地側臉打量褚時顯,“我瞅你不像棒槌啊。”

褚時顯罵一句“滾蛋”,笑說:“誰特麼想當棒槌。……話說回來,我那時就想,怎麼才能避免王權的隕落,怎麼才能跑好接力賽第二程?除了好好學習,想不出其他辦法。”

範森林安靜下來,沉默地聽。

“後來我想,閒得慌,想那麼多,不如乾。選定目標,向它前進吧。你看玩體操走單杠的,還有踩鋼絲做表演的,都要不停歇地走著,走著,停下來就晃,就失去平衡,一旦失去了平衡,就會掉下去。所以,管他娘的什麼意義,往前走就是了。”

發現兩人不知不覺間,已走到德仁廣場,今晚確實倦了,褚時顯示意範森林,一起坐在環形回廊的木椅上。

範森林這才把煙點燃,眼泛迷茫,“好歹你知道往哪走,我一直不知道。”

他說:“我一想到努力的最終結果,無非找個好工作,買個房,娶個老婆生個孩子,繼續工作以維持這一切,我就想罵娘。全部不是我想要的,我為什麼要為我不想要的東西努力?”

褚時顯無言。

大概每個少年都曾懷疑過世界,可惜答案隻能自己找,任何人給不了。

許久後他說:“那就彆勉強,先歇著。什麼時候該努力?時候到了,不用人告訴你,自己曉得。”

靜夜中,他靜靜懷想前世,那個雪夜,明明是他27歲時,倒像是發生於多年前。

“可能一瞬間就悟了。”他說。

範森林使勁搓搓被風吹木了的臉,另一隻手彈去煙灰,語調平淡地說:“我喜歡上個女人,還是個老女人。”

褚時顯微愕,問:“多老?”

範森林說:“32?33?大概。”

沒得到褚時顯回應,他自顧自地說下去:“就是去年寒假進派出所那次,是她保我出來的,她是那間發廊老板娘。今年暑假無聊,我發神經又去了她那兒。”

那次老板娘托人撈他出來,花了大幾千,說不能冤枉了他。

這次老板娘轟他出門,說好好的人彆往她這種齷齪地方鑽。

範森林不知她是不是欲擒故縱,氣惱地走了。回頭一想,哪怕成事也就幾十一百的生意,不至於玩花樣。然後,他又去了。每次去,每次被趕。

被趕得多了,他也不再勉強。就守在發廊對麵賣雜貨的鋪子邊,那裡擺著兩個投幣的兒童搖搖車,他總霸占一隻喜羊羊,屈著腿兒,蹲坐在羊背上,無視隔壁那隻羊旁邊,一長串排隊等候的小蘿卜丁們,隻盯著對麵看,看老板娘張羅店裡生意。

老板娘不小歲數了,生一雙丹鳳眼,偏還愛挑著眉眼瞧人,嘴角又總噙著抹意味深長的笑,誰看誰覺得被勾搭。

他就越看越來火,越看越生氣。

褚時顯問:“三十二三,有家有男人的吧?”

範森林答:“離了。”

褚時顯說:“你這口味……有點重啊。”

範森林掃他一眼,不說話。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