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多舛路(2 / 2)

時間的河 步微瀾 7721 字 7個月前

將褚時顯送到江大南門,他說:“顯哥,我們不一樣,我明白,還能認我這個朋友,我高興,以後想起我了,不管在哪,我追過去陪你喝酒。”

提到喝酒,褚時顯不由想到前世汪家人逃離三鎮市的前夜,汪海濤來找他喝的那場酒,汪海濤七尺的漢子,酒醉後痛哭失聲,鼻涕長流,是他派人送回去的。

那時,他並不知曉人生跌宕由此開始,那時,汪海濤應該已明了三分內情。

褚時顯肅著臉,拍拍他肩膀,說句:“電話聯係。”做個打電話的手勢,繼而告彆。

進了信息學部的校區,一路走到星湖附近,他此時不願回去寢室那種嘈雜的環境,索性揚起長腿,直接坐在湖岸的欄杆上。

夜幕下的星湖,湖麵倒映著朦朧月色,發出幽幽暗暗的光,幾片枯葉隨著橫掠的秋風,載沉載浮,一如他眼下的心情。

前世如夢魘,擺脫不去,又一次重現於眼前。

那場破家之禍始於汪大慶。

汪大慶的建築公司什麼時候搞到二級資質的,褚時顯記憶不深。但他可以確信一點,審批資質需要的數千萬資金和汪大慶獲得二級資質後,大肆擴張,承攬太多工地建設,是造 成他資金鏈斷裂的直接原因。

房地產開發行業是個資金密集型行業,關於融資,有個不足為外人道的操作手段,就是向銀行申請貸款時,大家互為擔保,或者三個貸款主體聯保。

汪大慶最初是褚成打天下的臂膀,即使獨立後依舊深得褚成信任。他們福禍與共多年,有無數前例證明了汪大慶的忠誠。褚家人是萬沒想到,背後掏刀子,送褚成上黃泉道的,便是他昔日兄弟。

褚成最大的失誤,是他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宗旨。他和汪大慶的互保給了汪大慶可趁之機,令泰元深陷絕境。

汪大慶資金鏈斷裂後,知道回天泛術,果斷將老婆的私房變現,一家三口遁跡無蹤。

他那位本家汪浩,原本隻是銀行的職員,通過汪大慶的關係,一路升職,從客戶經理,到信貸科經理。接觸的重要客戶越多,汪浩的利欲越膨脹,他偷偷做起資金掮客,操作過億的過橋貸,從中牟利。

汪大慶跑了,與他有巨額款項來往的汪浩也跟著墮入深淵。汪浩知道汪大慶和褚成的關係,找上泰元懇求褚成施以援手,助他渡過此劫。

褚成也是驚怒非常,汪大慶各種投資從未告知與他,昔日兄弟玩失蹤,這些項目如同地雷陣一般,連鎖爆炸。泰元受互保牽連,自顧不暇。

褚成是老於世故的人,知道汪浩走投無路,他是各種溫言安撫,可絕望中的汪浩不聽任何勸解,一言不合拔刀相向。

褚時顯點燃一支煙,將過往舊事重新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其中某些細節處,他知之不詳,隻能靠推理。

比如,10年年底,他父親離世周年,那時汪大慶夫妻重返三鎮市,聲稱在外得貴人青眼,匡扶他回家重新開創事業,究竟是真是假?

是真的話,那位貴人是誰?當時他和小叔已遠赴燕京謀生,不了解三鎮詳情,隻知汪大慶後期如同魚躍龍門般,不過幾年時間,恒慶地產儼如三鎮市房地產業的龍頭。

如果汪大慶所言是假,那麼汪大慶陷入債務危機,牽連泰元和褚家,是一場預謀?主謀是誰?汪大慶?

倘若是陰謀,目的是什麼?泰元和褚家有什麼受人覬覦的好東西?汪浩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是棋子還是局中人?

褚時顯思來想去,禍端之始,正是汪大慶獲得二級資質後,之後他利欲熏心,開啟擴張之路。

一支煙燃儘,褚時顯將煙蒂彈入湖中,劃出道光弧,迅速熄滅於夜色。他撥通小叔褚達的電話。

那邊傳來麻將機洗牌的聲音,亂糟糟的。褚達問他:“小顯,有事?”

褚時顯說:“心煩意亂。”

“稀罕啊,能有讓你煩心的?談戀愛了?”

褚時顯此刻心緒複雜,難以平伏,顧不上小叔的調侃,他說:“為彆的事。十一在家吃飯時,小叔你曾說過,汪大慶好像背著我爸,在偷偷鼓搗開發公司?”

褚達語調平靜,“稍等。”

他跟身邊人說了兩句話,麻將機的聲音逐漸弱下去,應是去了無人處,隨後傳來關門聲。

褚達問:“你聽到什麼風聲?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今天去訂車,遇見汪海濤,還有一個銀行的家夥。”汪家馬腳未露,前世災厄端倪未現,他現在向褚達示警,殊為不智。但放任事態發展,更是愚蠢。所以,褚時顯隻能用話術誤導小叔,讓他提起警覺,並且代替他,緊盯兩個汪姓人。

褚達果然注意力驟升:“那個渾小子?你發現了什麼?還是他透露了什麼?”他連汪海濤的名字也用代稱,可見謹慎。

褚時顯故意支支吾吾的,“沒說什麼,小叔,不過我心裡感覺不太妥,還是小心些好。”

褚達行走兩道,多疑和謹慎是生存之本。片刻的靜默,他已 經腦補無數。隨後說:“我知道了,你彆操心了,安心讀你的書。”

“等等。”褚時顯忽然想到另一位人物,王長貴。

前一世,褚達對於同樣兩道通吃的人物,經營河沙生意的王長貴戒備非常。褚成下葬後,他為侄兒人身安全考慮,第一時間找上王長貴,商議處理債務。

這一世,王長貴透過褚達,向褚成轉告汪大慶偷偷設立開發公司,這種舉動出自什麼目的?王長貴究竟是敵是友?

前一世裡,王長貴有沒有同樣的舉動?有的話,是被褚成和褚達忽略了?

褚時顯向褚達求證:“小叔,汪大慶背著我爸,偷偷搗鼓開發公司的消息,是王長貴透露的?他倆有仇?”

褚達沉聲說:“消息確實是從他那傳來的,但沒聽說他們有過什麼瓜葛。之前跟你爸提過之後,你爸說心裡有數,我就放下了。這樣,我還是找人查證一回,究竟如何,證據說話。這事我來,你彆管,學業才是正經。”

褚時顯掛上電話後並未離去,遠處看,坐在欄杆上的人宛如一尊雕像。

夜深沉,前路多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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