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距離(1 / 2)

時間的河 步微瀾 8332 字 8個月前

貓貓燒香事件五月底開始, 六月泛濫, 迄今已過去五個月時間。

上一世,為此病毒, 幾個省組建聯合工作組, 重拳出擊。而今生, 對此病毒具有強查殺效力的365殺毒軟件, 因為及時被網民發現,所以貓貓燒香病毒造成的破壞並不如上一世那麼嚴重。

自然的, 鐘令為的人生途徑就此改變。

其實認真說來,在去年盛夏的那個午後, 自褚時顯由極客網吧發現他時,他的人生已然偏離了原本的軌跡。

鐘令為自己也時常回味這一年的經曆,恍若一夢。

春節那次,褚時顯來工作室探班,一樁樁數給他聽:“你看,你有地方睡覺了,還是獨立房間,大冬天的,還有小太陽……”

話裡固然有示恩的成分, 可無論哪一句都恰到好處, 正正戳到鐘令為心坎上。

示恩有什麼關係?圖報有什麼關係?在他被退學, 求職無數次受挫, 飽受奚落和白眼後, 一個信重的眼神, 一隻肯提攜他的手,比任何蒼白的安慰都管用。

這一年來,荷包鼓了,腰杆壯了,父母的態度變了。對父母,該孝敬的他一分不會少,可當初多吃半碗飯被老娘砸碗,找不到工作被趕出家門,這筆賬,他一樣記著。

鐘令為心裡頭明明白白的,有一杆秤。

所以燒香出現之前,他不奢求褚時顯給予回報,當是儘忠報恩了;燒香出現之後,褚時顯果真履行承諾時,倒把鐘令為震住了:“你確定?”

“當然了,這不事先說好的嗎?風波平息就去公司上班去。”褚時顯將手邊那張殘舊的木椅拖過來,橫腿坐下,雙肘支在椅背上,環顧一周,打量出租屋簡陋的環境。“三麵不透風,還沒空調,夏天你怎麼熬過來的?”

自滬上回來,鐘令為告訴父母回去上班。實際上,他很清楚自己不適合繼續呆在遊戲工作室了。褚達聽取他的建議,在一群打金民工中重新選出一個負責人,接替了他的工作。

而鐘令為保留了工作室的乾股,一直租住在此地,足不出戶,蟄伏了足足五個月。

褚時顯說:“剛巧公司招人,把你的簡曆塞進去,跟這批入職的混在一起,對外解釋是江科師兄介紹來的。我再和唐喆打聲招呼,他聽過你的名字,昨天團建還在問你有沒有意向跳槽。”

鐘令為克製躍動的心,直著眼瞪著他。“這樣,那我不就跟其他碼農一樣?不就是個空調房裡搬磚的,還要勞動褚總大駕,特意來我這三麵不透風的屋子請人?”

褚時顯探手將桌麵的風扇扭開,說:“你聽我說,就是走個過場,還是走給給外人看的,能一樣嗎?以你我的關係,計較這個?”

“我還就計較了。又不是第一次認識你,吃過幾回虧也懂了,該講利益的時候你跟我講人情,該講人情的時候你滔滔不絕地講利益。我又不傻。”

褚時顯嘿嘿地乾笑。

鐘令為被那呼啦呼啦的風扇吹得心煩,啪一聲關掉。“當初誰哄我說,給我另設一個項目獨立開發?給我個總監乾乾?照你說的,那我豈不是既受你管,又受他管?”

“一步步來呀。就算是玩遊戲,也不可能進服務器馬上白送你一個滿級號吧?”褚時顯指指電腦屏幕上暫停的遊戲畫麵,“還不是從0開始慢慢升級。隻不過,這個升級的過程比人快,旁人是按部就班,我給你屁股下麵塞了個火箭筒。”

“塞尼妹。”鐘令為翻個白眼,說:“想想我上麵兩座大山,我不服氣。你是出錢出力的那個,理所當然,唐喆憑什麼?我又不是沒跟他比劃過,水平我知道,不見得比我高。”

褚時顯摸摸下巴,鐘令為把話攤開說是好事,一開始將各自的權責劃分清楚,省得將來齟齬暗生,糾葛不斷。

他沉吟說:“老唐和你的發展方向不一樣,你是純技術流,他會漸漸側重到管理上去。你知道我爸那也有一攤子事,我總不能閉著眼睛等將來繼承遺產吧,那些老東西們還不把我往死裡坑?我爸還有十來年退休,這十年就是我創業的黃金期,開發產品,開拓市場,培養人才,除此之外,我還要往泰元慢慢滲透,建立一個新的管理體係,等我爸一退休,後備乾部要能馬上掌握各個重要職位的職能。”

“所以,實現科技這一攤,我遲早是要交給信得過的人,隻負責掌舵,把握大方向。管理和技術更新,項目開發全部要交給彆人。”

鐘令為懶散地靠向椅背,涼涼地說:“我麵前好大一隻魚鉤,釣著好大一張餅。”

“嘁,說了你不信。老唐那種聰明人,為什麼父母身體早恢複了,一直沒提辭職回燕京的事。我之前說的這些,你當他沒想過?”褚時顯笑說。

鐘令為陰鬱著臉。“搬磚的活,想找哪裡找不到?”

褚時顯說:“隻是暫時的,老鐘。公司目前是殺毒軟件強化版和安全衛士兩個項目同時開發,等明年資金到位,殺軟的企業版也該提上日程了。將來還有輸入法和瀏覽器,我還想著另設一個遊戲開發公司,我們從網頁遊戲開始做,積攢經驗。”

鐘令為掏掏耳朵:“行了。車軲轆話被你說了一百遍,全是畫餅。”

褚時顯說:“這不叫畫餅,這叫夢想。人總要有夢想的,是不是?沒夢想不就一條鹹魚嘛?”

看他揮著拳頭,振奮的樣子,鐘令為睜開彷如重度肌無力的眼皮,再次嫌棄地闔上。

褚時顯說:“那這樣,下一步開始什麼項目,你第一個挑,你決定,我負責給你開路清障礙,後勤備糧草。”

鐘令為說:“那也不行。頭不能低,低一次,半輩子腰是彎的。”

褚時顯問:“真不行?”

鐘令為說:“真不行。”

這傲嬌病沒藥治了。褚時顯站起來,恨鐵不成鋼地睨視鐘令為,像老父親看著不成器的兒子一般無奈:“太遺憾了。我還想著你去了實現科技,正兒八經地上幾天班,阿姨再給你介紹個好姑娘,年底趕著結婚和股權激勵計劃,兩重喜事一起辦起來。再過幾年公司上市後——”

“等等。”

褚時顯重新坐下,抄起茶幾上的手指餅嚼著。

鐘令為最近用手指餅戒煙,此時煙癮犯了,也抽了一支出來。默默嚼完了,問:“能走那麼遠?”

褚時顯說:“我說能,你肯定又諷刺我畫餅掛魚鉤。說不能,那又對不住我自己的腦子和努力。老鐘,你見我哪回說的話沒兌現?走著瞧就是了。”

鐘令為不出聲,斟酌了一會,扭頭拉開抽屜,拿出一個U盤,丟給褚時顯說:“這幾個月無聊做的,你拿去看看怎麼樣,隨你修改。”

褚時顯擺弄U盤,問:“是什麼?”

“殺軟的一些想法和小程序。”鐘令為才不會告訴對方,他這段時間無聊,一直在玩左右手互搏的遊戲,白天下毒,晚上解毒。玩得不亦樂乎。

褚時顯好氣又好笑。之前費儘了口舌,感情被這家夥忽悠了。

鐘令為不自在地問:“笑什麼?”

“老鐘,你這玩著遊戲還操心著公司的開發進度,我——”

鐘令為說:“不想要就還給我。”

褚時顯抄起U盤,果斷塞進背囊,站起身說:“那我等你長假後上班去,記得儘快把簡曆發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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