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罪該萬死(1 / 1)

鄭芝鵬帶著隨從站在船上,已經被芝罘島現如今的景象驚呆了。港口附近,張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到處都是衣衫襤褸的難民流民,看人數足有三五千人。 而這隻是芝罘島上七個營地中的一個。 當沙船靠上灘頭,那些個難民流民頓時騷動了起來。他們可是知道這芝罘島究竟是何人當家的,知道自己口裡的糧食是出自誰家的。沙船上鬥大的‘鄭’字,不要太紮眼。 場麵也亂了,已經得到消息,在港口都等了兩天的張樂書,一看難民流民亂了,馬上狠瞪了港口營地的管事一眼,後者立刻就帶著一幫看守的義勇,掄起棒子是一頓彈壓,總算是控製住了局勢。 鄭芝鵬可沒從津門拉回糧食,那裡現有存糧雖多達百萬石,卻要供給京師。朝廷能夠支配的糧秣少的可憐啊。 鬆錦之戰落得如今下場,朝廷為了供給寧遠,撫恤軍兵,國庫早已經空蕩的可以跑馬。 這個節骨眼上,鄭芝鵬卻是沒本事從津門運來糧食的。 還好鄭芝龍意識到了這點,不止向沙船幫新購了一批糧食,更差人運送了一批紅薯、土豆做種,芝罘島的麵積可不小,地廣一兩萬畝之闊。縱然大部分為山地丘陵,平整平整,也能休整出幾千畝地的。種些糧食,自力更生,多少也是收獲! 更能為將來打下基礎。 這土豆、紅薯可是中國現在環境下的救命良藥。這些原產自南美的作物,自從明朝中後期時開始傳入中國,原時空當中,隻是百多年的時間就在中國蔓延開來。待到康麻子中期,這些農作物的種植已經遍布了中國的大江南北,產量也有所提高,逐漸成為中國人的主要食物。 而在眼下這個時代,閩粵兩省已經有一些人在種植土豆紅薯,還有玉米花生,甚至連煙葉種植都已經出現。鄭芝龍要收集一些土豆紅薯,那還不是易如反掌?甚至這些外來物種都已經過了多年的本土培育,那產量較之初來乍到時候已經強出許多。 看到鄭芝鵬走下,張樂書快步迎了上去。鄭森不在的這段日子,他雖然‘大權在握’了,但也被肩頭上的負擔壓得喘不過氣了。 錯不是他們的存在對登萊有利,上有巡撫中丞曾櫻的照料,下有地方官府乃至士紳的幫襯,張樂書早就該崩了。 因為鄭森一去月餘,芝罘島一事被徹底丟了下,三萬石儲糧拉走了兩萬石,還提去了上萬快銀元,芝罘島錢糧物質儘數短缺,早已經走入困境了。 錯不是登萊官府的支持,錯不是鄭家的名頭擺在這兒,張樂書從登萊士紳手中收去了三萬石的糧食,還拿到了不少冬衣,好歹支撐了下去。芝罘島早就亂了。 難民流民是鄭家用糧食給招來的,實打實的糧食,半點無差。如此,那些難民流民才會馴服。 可要是一旦沒了糧食,再多的難民流民也會一夕散去,甚至還會生出亂子。將鄭家在登萊幾個月的心血毀之一旦。 而現在鄭芝鵬來了,來登萊主持大局,這就再好不過。鄭芝鵬雖不是鄭芝龍的親兄弟,卻也是鄭家的骨乾人物。 無論是向士紳借錢借糧借物,還是彆的甚個,都當讓人信服。 “我聞芝罘島上共有七寨,總數也不過是萬人,怎的眼前這一寨就有這般多人?” 張樂書一臉苦笑,怎麼這麼多人,登萊官府塞進來的唄。 這是曾櫻的回報。人家可是給鄭家撐了台麵,借錢借糧給鄭家,同時就也把境內還有的流民難民都通通送來了。 小小一個芝罘島,人口早就不是早期的萬人,現在已經有三四萬之多,再加上登萊地上的幾處營壘,總數至少有五萬人。 鄭芝鵬聽罷因果後無所謂的一笑,局勢再緊張也已經支撐過來了不是?“這是好事情。”一點錢糧,鄭芝鵬根本沒放在眼中,而更看重的是五萬難民流民。 能在北地做難民流民的人,可不是閩地的難民能比的。這裡的難民流民,你就看不到幾個老頭老婦。五萬人裡,至少是六成的丁口,而三萬丁口裡至少能挑出兩萬兵坯子。這都是先前一些數據被整理後得出的統計結論。 而與至少兩萬兵坯子相比,這點錢糧算甚? “大兄已經來訊,不日就會有糧船抵到。你去告喻各寨,叫他們上下人等無需擔憂。大員多的是良田沃土,我鄭家最缺的就是人!” 鄭芝鵬騎著快馬,流水一樣轉過了七處營寨,笑嗬嗬的臉色就已經變得很不好看了。自從港口處他就能看清楚,這芝罘島上的秩序怕是不好了,不然不會有那麼多人冒著寒風在岸邊撿東西。 現在這一看,果不其然。 鄭森北上時候,不止帶走了三艘鳥船,還有船上的水手和一半的看守。他自己搞出的上千人的義勇,一下子就拉走了一半。 芝罘島現在的局勢很簡單,那就是鄭家的嫡係力量被拉走的太多,以至於留下的張樂書對局勢的掌控失控了。 為了不讓局勢失控,張樂書無奈的隻能向登萊官府求援。 加上被地方官送來的那麼多新到流民難民,直接擾亂了島上的整個秩序。 可以說是成也登萊官府,敗也登萊官府。 “張奎?”鄭芝鵬念叨著。 “大人容稟,這張奎本是山東總兵劉澤清的家丁,甚是有勇武,因酒後與軍中同僚鬥毆,失手打死了人,這才被破落草為寇。但其多少知道忠義,雖是淪為匪寇,也有騷擾村鎮,卻也沒見他多造殺孽。大公子使人在此招攬移民之初,他便就引手下前來投奔。因武勇過人,頗得大公子喜愛。留以統帶看守。” “前遭大批流民難民湧入,張奎初見芝罘島失了秩序,便向小人提議痛下辣手,示之以威。隻是小人……”張樂書就是一個尋常人,麵對殺人,怎會不猶豫?而且身份使然,他沒底氣啊。這一開殺戒殺得就不是一個兩個。 而等到芝罘島秩序更亂後,他再想要殺人,效果已經不再了。不過人還是殺了,效果不大,也總比沒有效果強。 幾個民憤大的頭首,做的太過分的,全被揪出來砍了腦袋。 但是更多的人卻早與芝罘島上的官吏軍丁混在了一塊,他們蛇鼠一窩,沆瀣一氣。那就不是張奎能砍頭的了。 官吏是登萊地方上的小官小吏,而兵丁則是登萊軍將的家丁。 從明麵上說,這些人都是登萊官府給鄭家的顏麵,不僅不能開罪了,還要好好地捧著。 但事實就是,芝罘島上的秩序之亂就始於這些個鳥人。 他們為了錢財與流民難民中的匪類勾結一處,上下聯手,肆意搶奪食物,毆打他人,在難民流民中稱王稱霸,影響極壞。 要知道現在是冬季了。糧價雖不比青黃不接時候,卻也很高了。 克扣難民口糧,那扣出來的都是銀子。更不要說還有衣被,甚至就是熬薑湯的生薑,都有人貪墨。 這就是真實的明末官場風氣! “這幫不開眼的混蛋,真是罪該萬死,殺,該殺!”鄭芝鵬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