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異世(1 / 2)

第一章異世

江又梅繼續賴在床上挺屍,梆硬的床板咯得她骨頭生疼,又臟又黑的薄被一股黴騷味,熏得她直想吐。屋內光線極暗,四周是裂著縫隙的土坯牆,右邊牆上開了個小窗,看不出顏色的窗紙上破了幾個洞,陳設既簡單又破舊,除了她睡著的木板床,中間擺了一張瘸腿的舊桌子,底下掂了一塊石頭,旁邊有兩個木凳,屋門左邊有一個破櫃子,一扇門懸著,隨時有掉下來的可能,櫃子上擺著一個簸箕,裡麵裝著針頭線腦的小東西,最奢華的就是靠牆角的一個完好的大木箱子,還上了把鎖。大概這個家的好東西都在裡邊吧,不知道有沒有銀子,不過看看這些擺設江又梅也不抱什麼希望。唉,窮啊,她第n百次的感歎。

屋門開了,一個小男孩端著一個缺了口的大碗走進來。這是原主的兒子念兒,大名林念。念兒雖然五歲了,卻又小又瘦,看上去隻有三、四歲大。

“娘,你先把這碗紅薯野菜粥喝了,說不定外婆今天就能給咱們送點糧食來。”聲音稚嫩又清脆,念兒邊說邊把碗放在桌子上,過來摸摸江又梅的前額,又摸摸自己的前額,煞有介事地說道:“嗯,好像不發熱了。何大夫說娘隻要不發熱就沒事了。”

小男孩神情老練,打著補丁的短褂已經臟得看不出顏色,小花臉黑黢黢的,還糊著鼻涕,頭發亂蓬蓬地垂下,隻有那雙眼睛明亮如夏夜的星辰。

江又梅厚著臉皮讓這個小男孩服侍了一天兩夜,如今還是茫然無措地賴在床上。

念兒看著娘親依舊不說一句話,隻是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眼眶裡立即又溢出淚水來,再老成也是五歲的小孩不是,他癟著嘴說:“娘,你不要難過,爹爹不在了,你還有我。等我長大了也會像三柱子的爹一樣,到清河鎮去開個打鐵鋪子,掙了銀子我們就不會挨餓了,我會蓋間大瓦房給你住,還會買銀耳環給你戴。我看到三柱子的娘戴了,在太陽光底下一閃一閃的,好漂亮。”念兒暢想著美好的未來,給江又梅畫著大餅。

江又梅鼻子一酸,眼淚流了出來,有原主的心酸,也有江又梅的感動,心裡千頭萬緒,嘴唇動了幾下還是沒說話。

念兒伸手幫她擦去淚水,“娘,不哭。你看,我現在會燒火,會煮粥,會掃院子,還會挖野菜、采野果,能頂得起咱們家的門戶了。等外公來了我再讓他教我侍弄田裡的活計,等我會待弄田地了就不用再把咱家那五畝肥田佃給彆人了,以後娘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江又梅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止都止不住,一句話都說不出,唯有不住地點頭。江又梅感動不假,但也不至於哭得這麼凶,大概原主的意念還停留在身體裡的緣故吧。念兒手忙腳亂地幫她擦著眼淚,“好了,娘,不哭了。你好好休息,我今天還有好多事要做。家裡沒有柴火了,我要上山去撿些,順道再挖點野菜。等粥放涼你就喝了,吃飽了病才好得快。”說完安慰性地拍了拍江又梅的手,然後才轉身出門,出門後還不忘記把門掩上,掩門前衝江又梅笑了笑,臟兮兮的小臉把牙襯得更白了,此時才有那麼點小孩子的玩皮和狡黠。

多貼心的小包子!好像有個這樣的兒子也不錯。

唉,從昨天醒來發現一場車禍把她帶到這個貧困的古代農村,一直到前一刻,江又梅都恨不得立即再死一次。

難道真的有因果報應,難道真是她前世缺德事做多了,老天才把她發配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

她前世也出生在農村,一歲多的時候父母外出打工雙雙死於車禍,她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她從懂事起就看著爺爺奶奶為了她能過好點、能上學讀書同大伯家、大姑家吵架打架,甚至找政府告法院,看著爺爺拖著條殘腿下地乾活,奶奶風雨無阻地進城賣菜。她小時候想的最多的不是死去的爸爸媽媽,而是錢,錢,錢,……

奶奶說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錢錢”。

是的,她要掙很多錢,要爺爺奶奶和自己不再為錢困擾。

上大學起,她就想辦法賺錢,當家教、端盤子、站櫃台、當街發廣告等等,連寒暑假都舍不得回鄉。可惜在她上大二時她的家鄉發生泥失流,他們家的房子靠在山邊,被泥埋了起來,二老也雙雙離世。她捧著還沒來得及寄出的給爺爺奶奶買的羊毛衣褲悲痛欲絕,後來隨著她越來越有錢一次次的搬家幾乎所有東西都換了,唯獨這個裝毛衣褲的郵包一直跟著她直到死。她常常自責,如果她能早點多掙些錢,給爺爺奶奶買套新房子,那麼他們就不會遇難了。

她畢業後留在了她上大學的那座大都市,她無比勤奮地工作,甚至對掙錢、存錢有種近乎病態的執拗,為數不多的朋友都開玩笑說她是百年不遇的鐵母雞,應該去看心理醫生。為了打拚,她沒有時間談戀愛,沒有時間去旅遊,唯一的愛好就是看看網絡,就是這種愛好大多也是利用上廁所或是睡前的時間進行的。她的同學、同事基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很多人還當了媽媽,可她依然孑然一身。

那天,她去參加一個同事的婚禮,在洗手間的時候,聽到幾個女下屬毫不留情的議論:“你們注意到江又梅了嗎,再精心打扮也掩蓋不住老態,她的麵部肌肉都往下挎了,特彆是嘴角,看看,都這樣了。”

隔門外頓時響起了一陣嘲諷的大笑聲,江又梅就是看不到,也能想像出那個死八婆學她嘴巴的誇張樣子。

“是啊,是啊,我也發現了,她眼角的皺紋又多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