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胤祉他們兄弟幾個一進來，便對上了太皇太後眼神，眼神裡是掩飾不住的欣喜。兄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點發愣。
就連向來最得太皇太後喜歡的太子也忍不住愣了一下，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烏庫媽媽這是怎麼了？眾兄弟腦海中同時冒出這樣一個疑問。
幾個阿哥們按規矩給長輩們行禮問安之後，太子率先笑道：“汗阿瑪來給烏庫媽媽請安，怎麼不叫上兒臣和兄弟們？早知道您要來，保成就早點去上書房接弟弟們了，還能多陪烏庫媽媽說一會兒話。”
沒等康熙說話，太皇太後便搶先說了他一通：“這就是皇上你的不是了，來的時候順便叫上幾個孩子又不麻煩，偏偏要讓保成自己去上書房接人。”
這老太太活像逮住什麼機會，“報複”起剛剛吃藥的那一通念叨來。
康熙：“……”
老太太年紀大了不講理了怎麼辦？
還不是隻能“忍氣吞聲”將她原諒？
“……是朕的不是。”他嘴角微僵，被迫認下這莫名其妙的罪名，“這次是朕不想耽誤你們進學，下次朕一定叫上你們兄弟幾個。”
胤祉等人的目光在康熙跟太皇太後之間來回梭巡。
不太對，這裡頭一定有古怪。
太子的話原本隻是聊表跟汗阿瑪的親昵之意罷了，怎麼被他們祖孫倆這麼一來一回，倒成了怪罪？
“兒臣可沒有怪罪汗阿瑪的意思……”
太子的反應跟胤祉等人不同。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話確實是有問題的。
若是汗阿瑪能明白自己的親昵之意，那自然無事，可要是汗阿瑪或者旁人隻聽字麵意思呢？豈不是會理解成他這個太子竟敢怪罪君父？
隨著年歲愈長，學問學得越多、話聽得越多，太子對所謂的君臣之彆、為儲之道等也有了更深的理解和認識。《管子》第三十篇，《君臣》裡說：“為人君者，修官上之道，而不言其中；為人臣者，比官中之事，而不言其外。”
他管不了君父，自然隻能做好自己職責之內的事，決不能向外乾預。
否則，汗阿瑪會怎麼看他呢？
故而
，雖然不知道太皇太後是有意提醒自己還是無意說起，他都向這位向來睿智的烏庫媽媽遞了個感謝的眼神。
老太太又發話了：“哀家自然知道你沒怪罪的意思，但恰洽就是因為你沒有埋怨，哀家才更要幫你們幾個孩子說幾句，當阿瑪的不等等孩子，還不讓說幾句了？沒這個理兒。你們這些孩子就是太懂事了，瞧把你們汗阿瑪給省心的，省心省得直接忘了自己還有孩子。”
“噗——”
聽著她一本正經的吐槽，尤其是最後那句“省心省得直接忘了自己還有孩子”，胤祉一下沒憋住，直接“噗”一下笑了出來。
這一聲笑，他可是頭一個。
眾人的目光瞬間彙聚過來。
“胤祉，很好笑？”康熙“陰惻惻”的聲音幽幽傳來，視線靜靜地看過來，嚇得胤祉頸後汗毛都豎起來了。
“有……有點好笑？”他一臉純稚，眉眼間一派天真無辜，弱弱地回道。
見狀，太子隻想捂臉哀歎。雖然兩件事基本沒有什麼關聯性，但胤祉的回答卻詭異地讓他回想起當年接其回宮時的那句“還好沒變成麻子臉”。
這麼多年過去了，傻乎乎三弟怎麼還是這般沒長進？！太子在心中仰天長歎。
一個人，怎麼淨長個字呢！
四阿哥也是心中一滯。
康熙……饒是他對三兒子的“實誠”秉性還算了解，這會兒也忍不住氣血上湧，這居然是他親生的孩子！
什麼倒黴孩子！
太皇太後和蘇麻喇姑對視一眼，眼中均閃過幾分笑意。
“阿哥們可有什麼想吃的？填填肚子，蘇麻這就下去準備。”蘇麻喇姑柔聲岔開了話題。
胤祉感激地衝她笑了笑，咧開嘴，率先道：“姑姑，我想吃敖爾布哈和奶皮子，上麵加點葡萄乾，謝謝姑姑，麻煩了。”
若不是這小子還知道道聲麻煩，康熙差點沒憋住要當場好好教育教育他：蘇麻喇姑幫他解圍，順便客氣客氣，他倒是不知道什麼叫做客氣，還當真點起菜來了？！
點菜也就罷了！還提什麼“加點葡萄乾”，要求一點可不少！
太子心道不好，三弟這傻孩子完全是在挑戰汗阿瑪的忍耐底線，立即道：“還是烏庫媽媽這兒的蒙古餑餑最是正
宗，三弟這個饞嘴的每次吃了都要惦記，前幾日還聽他念叨著，今天一來，果然記著這事！”
“愛吃就多吃點，烏庫媽媽這兒彆的沒有，餑餑管夠。”太皇太後笑嗬嗬地回道。
蘇麻喇姑又問了其他幾個阿哥的喜好，便下去讓人準備了。
一來一往，這茬就這麼揭了過去，康熙也不真見得要找一個“傻孩子”的麻煩，便問起其他事來：“保清怎麼沒跟你們一起來？”
今日在上書房讀書的阿哥儘皆來了，唯獨缺了大阿哥一人。
太子撇嘴：“大哥出宮去科爾坤大人府上了。”
哼！不就是成個婚嘛！有什麼了不起的！
誰還不會成婚來著！
至於天天嘚瑟嘛！
太子在心裡瘋狂鄙夷老大的上不得台麵，下意識忽略了自己心中的那一絲絲羨慕，他日後也會成婚的。
康熙挑眉：“不是前不久才出的宮？”
“是啊！說是要去科爾坤大人府上陪幾個未來舅兄喝酒呢！”太子聳聳肩。
寧肯去陪舅兄喝酒也想不起來要給老祖宗請安……太子表示，可不是他一門心思要給老大上眼藥，明明是老大自己死活將把柄遞到他手上嘛！
不趕緊借著這個機會上上眼藥，感覺都對不住老大。跟大阿哥專業作對十幾年的太子微笑想道。
康熙微微皺眉，但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眉頭又鬆了下來：“罷了，年少慕艾本是常事，回頭朕有空考考他的功課，隻要不耽誤功課，暫且隨他去。”
太子雖有些失望於汗阿瑪沒有生氣，但這失望倒也不大：上眼藥嘛，能成功最好，不能成功也沒啥損失。
況且，能給老大“贏”來一次抽查功課的機會，也不錯嘛！
一想到老大那個武夫抓耳撓腮被考問得苦哈哈的樣子，太子覺得自己今兒至少能多吃一碗飯。
對太子和皇上的心思，年老成精的太皇太後自是知道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