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後, 威洛比真的來了。
他瞟了一眼布蘭登上校, 略一皺眉, 問候道：“在倫敦過得開心嗎？埃莉諾。”
“沒有什麼不開心的。”埃莉諾麵無表情道。
“我知道你不想再見到我了。可是，埃莉諾, 罪人也有辯解的機會。當然, 我並不是說我無罪。我來找你, 正是想向你坦白我的罪過。我不奢望得到你的原諒，隻求你對我還能有一絲的理解。這將是我此生最大的安慰。埃莉諾，請你給我一個單獨和你交談的機會，好嗎？”
“你覺得可能嗎？”埃莉諾覺得十分可笑, “在你做了那些事情之後，竟妄想一個有頭腦的姑娘會和你單獨相處。”
威洛比懇求道：“請給我一個機會, 看在過去那些開心的日子上。”
“從遇見你開始，我的每一天都不如以往開心。”埃莉諾實話實說道, “而你給人的開心, 通常以‘痛苦’為利息。我實在不解，你我之間還有何話好說？你以為我很蠢嗎？你以為我會相信你所謂的坦白嗎？你所有的坦白都不過是為了申辯，而我早就給你判了無期徒刑。”
埃莉諾隻是不懂，威洛比為什麼會跟她解釋。畢竟她在他眼裡，是那樣的無足輕重。
“埃莉諾, 不要對我這麼殘酷。就算是為了瑪麗安，你也該了解我的苦衷。”威洛比痛苦地說道：“不管我做過什麼，瑪麗安都是我最愛的人，唯一愛過的人。”
“你還敢提瑪麗安！”埃莉諾鄙視地看著威洛比, “你耍她還耍的不夠嗎？”
“的確。我一開始是想玩弄她。”在布蘭登和埃莉諾麵前，威洛比無法撒謊，隻能誠實地說道：“我沒想到我會愛上她。當我愛上她的時候，一想到曾經的念頭，就愧疚得隻想時光倒流。我從沒遇到過像她那樣的女孩，那樣的純真，那樣的善良，那樣的熱情，那樣的才華四溢。我也從沒有想過，像瑪麗安這樣完美的女孩，會愛上這樣不堪的我。是的，一個華而不實的我，是配不上瑪麗安的。在愛上她以後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擔心原形畢露。白天，我和瑪麗安甜蜜開心地在一起。晚上，我在恐懼中蜷縮入睡。
“我擔心，瑪麗安有一天知道了我的過去，會痛苦，會拋棄我。出於這些顧慮，我不敢向瑪麗安求婚，儘管我是如此的愛她。在愛上她之後，我才知道什麼叫浪子回頭，為時已晚。”
埃莉諾反駁道：“如果你真的愛她，真心為她著想，就應該早點把這些告訴她，讓她決定還愛不愛你。而不是在她陷得越來越深之，然後隨便扯個理由離開。”
“埃莉諾，拜托你公平一點。”威洛比理所當然道：“我們誰都不是聖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每一個遇見瑪麗安的人，都不會輕言放棄。我想，這一點布蘭登上校再清楚不過。”
“我想，我放棄過什麼，你再清楚過了。”布蘭登上校回敬道：“如果放手能讓我喜歡的女孩獲得幸福，我情願離開。”
“我想你不幸的人生，完美地驗證了這個謬論。”威洛比不屑又傲慢地回道。
埃莉諾氣憤道：“那是因為他不知道，接手的人是個卑劣的小人。”
“誰沒做過卑劣小人？”威洛比反問道。
埃莉諾沒做過嗎？要不是她隱瞞財產，要是她肯分一點財產給瑪麗安，要是她不口口聲聲說窮，他會這麼乾脆地放棄瑪麗安嗎？
他已經負債累累了，姑媽也不再資助他了。娶一個富家女，是他走出困境的唯一方法。
“不是逼不得已，誰又想做卑劣小人？”威洛比理直氣壯地說道。
埃莉諾見他這副無賴樣，已經無話可說。
布蘭登念及自己放棄追查伊萊紮下落的事，也不能反駁威洛比。
“看吧！你們誰都沒資格向我扔石頭。”威洛比端著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情說道：“世間皆苦，誰都會犯錯，原諒彆人就是原諒自己。埃莉諾，你要明白，倘或有一絲機會，我都不會背叛瑪麗安。我是如此的愛她，背叛她，就是背叛我自己。我已經得到了這世間最殘酷的懲罰。我娶了一個不愛的人。”
“如果你不愛她，她怎麼會跟你結婚？至少在求婚的時候要說‘我愛你’三個字吧？我敢說，你又騙了一位小姐。”
“不，在結婚的時候，她已經知道我不愛她。”威洛比神情激動地反駁道。
結婚的時候？為什麼不是在婚前？在教堂，在一堆賓客麵前，有幾個小姐敢婚禮上悔婚。
此時此刻，埃莉諾都想替格蕾小姐，不，替威洛比夫人扇眼前這個人一巴掌。
埃莉諾克製住自己，祝賀道：“恭喜你找到了一個好妻子。我無法想象是怎樣的愛，才能讓格蕾小姐嫁給一個不愛她的人。”
“好妻子？”威洛比自嘲道：“如果她也算是一個好妻子的話，這天底下沒有一個人不是好妻子。”
布蘭登上校提醒道：“沒有一個紳士會在外人麵前說妻子的不是。”
“在你們眼裡，我還是個紳士嗎？”
埃莉諾高傲地說道：“在我們眼裡，你是什麼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把自己當什麼人。”
“我想當一個真正的紳士。我想彌補曾經的過錯。我想請你給我一個機會。”
“你想做什麼？”布蘭登上校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威洛比。
“我想給瑪麗安道歉，我想去請求達什伍德夫人的原諒。”
埃莉諾拒絕道：“如果你真想得到我們的原諒，就請你離我們一家遠遠的。如果你想得到布蘭登上校的原諒，就請給小伊萊紮和她的孩子一份產業。我想，你還是有一份小產業的。”
“我會想辦法的。”威洛比承諾，“那麼，你肯讓我和瑪麗安見一麵嗎？”
“這個恐怕還要問瑪麗安。”
埃莉諾相信，瑪麗安絕不可能再和這個男人有什麼瓜葛。
“這麼說，你原諒我了。埃莉諾，你是我見過的最善解人意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