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1 / 2)

七月裡,地裡的蘆粟已經染紅了一畝地,與之高揚起頭顱迎接灼燒烈日的成熟莊稼外,另一片地裡低矮的黃豆也相應成熟。

隻有靠雙手收割而鮮少有投機取巧器物收割的年代,收割莊稼也沒有什麼特彆的方式,無非便是收割,鋤挖。

黃豆低矮和先時的油菜收割沒有什麼兩樣,蘆粟枝乾硬,用上鐮刀砍斷枝乾扛回家,兩者要二次加工,再進行果實的采摘。

天方才亮杜衡和秦小滿便下地去把蘆粟給砍了,待到辰時左右,一畝地裡像舉著火把的高粱已經儘數倒地。

秦小滿把高粱捆成一捆柴火般,扛起放在黃牛身上。

鄉間田地上板車用不了,除卻村裡的主路外,其餘的都隻是能過一兩個人的窄路,板車兩大個輪子根本就沒法通行。

要是板車能來,三兩趟蘆粟就全部拉回家了。

而下單靠牛馱的話,起碼得多跑兩回。

於是砍了一半的蘆粟秦小滿就開始把莊稼捆在牛身上趕著送回家去,留杜衡一個人在地裡砍蘆粟,如此等他蘆粟砍完了,這頭也差不多運完。

有牛幫著馱運,總是好過全靠人力扛回家,一個肩頭大不了挑兩捆蘆粟,這就要跑好多趟了。

七月的天氣正是熱火朝天,辰時就已經開始熱了,若是活兒不趕著在太陽大肆出來前乾完收活兒,在地裡皮都能曬掉一層。

一到這個時節裡中暑昏倒在田地間的人多的是,家裡也是常備著馬蘭,衝泡著水清熱消暑,要麼就是苦的人咂舌的野茶。

秦小滿小心的拾騰蘆粟,成熟了的莊稼不輕手些果實都給打掉了,損了一粒一顆都叫人心疼。

杜衡穿了件把身體遮蓋的嚴實的衣衫,卻也不能全然抵擋住割人皮肉的蘆粟葉子,這枝葉根玉米的葉子一樣,微有些割人,飛蟲蚱蜢的也多,一雙手和手腕儘數是一條條的紅痕,又癢有疼。

莊稼枝葉上的灰塵,汗水又出來浸著身子,總之是極不舒坦的。

他憋著一股氣,不敢歇息的把地裡的蘆粟全部給砍完了才鬆懈。

農活兒一旦停下就再不想乾了,比起在家裡安然坐著讀書,這些活計屬實要累太多。

前些日子一直都養著睡前和晨起讀書的習慣,今兒秦小滿原本是不讓他來下地的。

可念著一畝地的蘆粟,若小滿一個人忙活必然是要折騰許久,兩人一道出來,太陽再曬人前就收完了莊稼,這比小滿在外頭曬太陽強的多。

蘆粟的果實可以磨成粉做饅頭,做麵條,但味道不如何好,價格自也比白麵和稻米的價格要低,是窮人家飽腹的選擇。

雖蘆粟的果實價值算不得高,可對於農家人來說渾身都是寶,這承載果實的蘆穗再摘除果實以後可以捆紮成好用的掃帚,蘆杆和蘆根以及葉子都能做柴火。

低矮的黃豆價格雖高不少,可摘除豆子以後,也就隻能做柴火了。

今年一畝地的蘆粟和黃豆,產量也還都不錯,一石多些差不多一石半的模樣。

油菜是今年這三樣莊稼裡產量最高的,但是總得來說都已經超過了秦小滿的預期,高興歸高興,畢竟有了油菜的高產量在前頭,後頭兩樣莊稼產量好他也沒有高興的吃驚的程度,心態平和了不少。

“你們家的黃豆長得真好,渾圓渾圓一顆,乾癟的也不多。你大哥跟我說起,還說明年也想種些黃豆咧。”

午後天氣最是熱的時候,家裡收的高粱和黃豆從植株上剝下以後都曬在裡院子裡,一片紅的,一片黃的,顏色不刺眼,卻是足以讓隻有守著玉米和稻穀的人家眼紅了。

孫東梅帶了個草帽,她料理完了家裡活兒計,秦偉出門去了,男人不在家她也沒心思午睡。

這朝空閒了便過來走走,聽說兩口子的蘆粟和豆子收成都好,過來瞧瞧也找小滿嘮嗑。

太陽大,收回來的黃豆植株和蘆粟兩個太陽就曬的焦乾,天兒沒有要下雨的意思,秦小滿也沒往柴房裡收。

主要是柴房他還想空點位置,得空了去私山上把那些木頭樹枝的收回來放,這莊稼枝乾不禁燒還蓬鬆占地方。

先時收的春筍外衣和油菜就已經占了不少地方了。

秦小滿預備著得空給甩到屋簷下堆著,等秋收後拿去做田產稅繳納給縣裡,左右縣裡也是要柴火的。

孫東梅過來時,杜衡和秦小滿也沒有午睡,吃了飯兩口子正在堂屋門口用蘆穗紮掃帚。

“大嫂,快來屋裡坐。這堂屋門口最是涼快了。”

“可不是嘛,家裡也是就屬這兒最涼快,時時還有風吹過。”

孫東梅瞧了黃豆又看蘆粟,農戶都喜歡看這些東西。

瞧的夠了才朝屋裡那邊去,杜衡見狀起身去給孫東梅倒了杯涼茶水吃。

“紮了不少嘛。”

孫東梅看著地上擺著的上十把掃帚,捆的很紮實,蘆穗也修剪的齊整:“可是要拿去縣城賣?”

秦小滿遞了條凳子過去,他拍了拍掃帚:“我相公做的,他手巧,捆的比我的好看。反正蘆穗不少,自家裡用不了這麼多,拿去縣城裡還能賣上十文一把咧。”

孫東梅笑眯眯的:“你們倆可真能乾。”

杜衡看著剩的蘆粟不多了,看著兩人嘮嗑,他一個男子便撤了,說是回屋去午睡,實則是去看書。

兩口子心照不宣,讀書這事兒沒必要拿出來嚷嚷,若是考的中也就罷了,要是考不中嚷的外頭的都曉得了,張口閉口的說道也沒意思。

“大嫂你拿一把掃帚過去使唄,新紮的掃地掃的可乾淨。”

“我過來走走,咋好又拿東西。”

秦小滿笑著塞了一把過去:“說的什麼話,自家人。”

孫東梅笑了下,把掃帚放在了旁邊,屋簷下沒有男子,兩人也便閒聊起來。

“這眼見著又要秋收了,我每年到這時候既是高興又心慌,秋收的時節最是亂的時候。”

魚龍混雜,豐收的季節裡偷東西的小賊最是不安分,還貧瘠蕭條些的地方還有山匪下山搶東西。

不過好在落霞縣雖不是什麼富庶之地,好歹是沒有土匪作祟,但是小賊也足夠讓人提著百分的防範之心,若叫人得逞偷了東西,自家損失了不說,秋後納稅才心焦。

“怕什麼,再有小賊也不敢上二叔家裡,且不說二叔就能嗬退人,家裡幾個強健的男子還怕這些小賊。”

孫東梅笑著說是:“倒是你倆人口少,這又收了莊稼可要更小心些。”

秦小滿而今不是一個人住著,他不怕。

“欸,小竹的人家可選定了?”

孫東梅微歎了口氣:“娘和小竹執意要城裡那戶人家,公爹也拗不過他,李家也曉得了這事兒。李老爺倒是沒說什麼,畢竟和公爹有些交情在,總不至於為了一樁親事翻臉,但是李老五挺是傷心的,聽說又要出去繼續做生意。”

秦小滿搖了搖頭:“選李老五不挺好的,好歹是一個村子的人,終歸是知根知底兒,再者隔的也近。”

“是咧,公爹便是說小竹要是去了李家,以後要受委屈公爹當即就能去給他做主。李家也誠心要小竹,禮錢什麼的都好商量,說可以比照著杜衡的來,可小竹卻像是叫人下了降頭一般,非要城裡的那戶不可,說什麼都不肯。”

“而下算是拒了李家,公爹氣的不行,可再氣也得去城裡疏通人脈打聽那戶人家的情況。”

秦小滿喟了口氣:“若是縣城裡那人家好也就罷了,就是可惜了.......”

話還沒說完,院門忽然被咚咚敲了幾聲,秦小滿挑起眉毛:“誰啊,院門開著呢,敲啥門。”

話音剛落,就見著一道強健的身影踏了進來,竟然是李家老五。

秦小滿挑起眉毛,鄭東梅手裡拿著的蘆粟穗子也吧嗒一聲落在了地上,她頗有些不好意思,方才剛說了人家長短,這朝正主兒就來了,也不曉得是不是在外頭聽見了才進來的。

“李五哥咋來了?”

不枉小滿這麼問,李家是村裡的地主,人家地多有錢,隻有村裡人巴結的份兒。雖說跟秦姓人戶關係還過得去,但也不是每個姓秦的都會給好臉色,還得是像秦雄和秦知閆那般的笑臉相迎。

以前秦先生在世的時候兩家還微有點來往,而後就沒跟小滿有什麼交集了,今兒突然登門不免奇怪。

李老五看了一眼秦小滿和孫東梅,他直接道:“杜先生沒在?我是來找他的。”

秦小滿一聽這話就站了起來,他們家杜衡一個文弱書生可沒惹李五,來找他乾什麼。

倒是沒等小滿發問,李老五微有點不自然道:“我準備習文讀書了,想來請教請教杜先生。”

“啊?”

秦小滿毫不掩飾的發表了驚訝:“不是說李五哥又要出門做生意了嘛。”

“不做了,讀書。”

孫東梅乾笑了一聲:“讀書好,讀書好。”

言罷用手肘戳了一下小滿:“哥兒,去把杜衡叫起來吧。”

秦小滿正要折身進屋去喊杜衡,人卻先出來了。

杜衡並沒有午睡,早就聽到外頭的聲音了,聽罷,自己出來,雖著小滿喊人:“李五哥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