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 前台會不相信。覺得他們瞎搞封建迷信，為了誣陷人, 把她當小孩子哄。誰知道，舒山泉才把兩件案子一說, 並且現場演示了一下原理，又拿出女鬼上司戴著紅繩的照片遞給前台。前台一看，居然就不懷疑了。
一直在心裡告訴自己，醫生是無辜，不要被狼狽為奸的警察說服的前台，在看到紅繩的時候，瞬間倒戈。
事實上，這些紅繩全都經過她的手。即使照片有些模糊，看不太清紅繩的樣子。但是搞活動的那一段時間, 她天天都給辦理套餐的顧客送紅繩，印象再深刻不過。一看就知道，照片裡的人手上戴著的，就是工作室發出去的紅繩。
更彆提，為了方便她辨認，後麵還有警察從女鬼上司以往的生活照裡，找出的其他照片。其中不乏有把紅繩拍得清晰的。
“一模一樣, 是工作室贈品沒錯。”
“我就說，那倆助手請假走的時候, 為什麼還要順手帶上抽屜裡沒送完的, 剩下的紅繩。”前台恍然大悟。
虧她還以為, 是他們找到了大客戶，像是給一整個學校高考班輔導心理問題什麼的。因為工作室規定，員工介紹客人有抽成，倆助手不想被她分杯羹，所以才找了個借口請假離開。
而紅繩是說服客戶辦套餐後，送的贈品。提前帶過去而已。
沒想到居然是畏罪潛逃，順便帶走罪證。
“工作室的紅繩很有特點的。一般紅繩打的都是平安結、金剛結，但這個就不是，是醫生研究出來的新打法。你們看，”前台伸手點了點照片：“紅繩交織的樣子，像不像兩條龍互相纏繞在一起。仔細看，還能看到龍睛。特征很明顯的，我絕對不會認錯。”
“而且也很難仿製。我自己很喜歡這個紅繩，但是醫生說過，這些紅繩看著普通，成本其實很高，我就沒好意思拿。感覺拿了像是在占工作室便宜。不過我真的特彆喜歡，所以私底下自己照著樣子，試著編過。然而折騰了好幾個小時，都沒成功。”
前台是個手工達人，很多親戚家小孩的幼稚園手工作業，都是她幫著完成的，一直很獲好評。就這樣，也沒成功。她不覺得其他人在不拆開繩子的前提下，能夠仿編成功。還編得這麼似模似樣，幾可亂真。
能拿到手繩的，就隻有在工作室辦了套餐的顧客。這些顧客對手繩一向看重，即使它隻是贈品也一樣。他們不可能會答應讓人拆開手繩，哪怕對方承諾會複原也不會。
這點舒山泉深有體會，之前他想把樓上大娘的手繩解下來看看。這還不是拆開繩子，隻是拿在手裡仔細看而已，大娘都千叮萬囑，各種不放心。要不是兩家當了多年的鄰居，感情基礎足夠，但凡換一個人過來，大娘都不會同意。
“目前市麵上我也沒見過類似的產品，所以這肯定是工作室送出去的贈品。而且，照片裡的這個人，我其實有點印象。他確實來工作室找過心理醫生。來得還挺頻繁的，差不多每個禮拜都會來一次。後來估計是嫌一次次付錢麻煩，乾脆就買了套餐。紅繩也是那時候送的。”
這也是為什麼前台那麼斬釘截鐵的原因之一。之所以認為警察們說的是真話，不是權錢勾結亂誣陷人，也有這個因素在。
既然東西一樣，人一樣。那女鬼上司的事，顯然也就是真的了。這案子得重新審，女鬼上司的罪名也得重新論證。
鬨明白之前那些都是誤會，舒山泉並不是想插隊，也沒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就隻是個有特殊能力的便衣，來查看現場，順便請她過來錄口供配合調查而已。完全是自個想太多的前台，不好意思的同時，也開始儘自己作為一個公民的責任，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我大概是半年前來工作室上班的。那會我畢業後找的工作做的不順心，熬了幾個月實在吃不消，索性就辭職了。本來來工作室麵試也隻是過渡，沒想長久乾。”
撇除掉感情，前台儘量客觀地說道：“但是上班以後發現，醫生人很好，工作氛圍也還行。每天要做的事不多，活輕省不說，工資可觀，福利待遇也很棒，最重要的是能學到東西。”
“醫生很樂意我在沒客人的時候，自學心理學。還經常鼓勵我，讓我努力。說等我學出來了，考到證以後，到時候再找個新前台，可以轉我做助理醫生。說他現在的兩個助手，以前就都是前台。”
“我一看有實際例子在，不像是在開空頭支票，就留下了。”哪知道那倆助手其實是同夥，說不準從頭到尾都是在配合醫生騙人。
原本前台還在為自己心理學學習進度遲緩而感到煩躁，覺得對不起醫生的栽培。現在，嗬嗬，得虧沒這個天賦，學不好，天曉得學好了會發生什麼事，會不會被強拉著入夥。
“朝夕相處半年，你就沒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有警察問道。
前台苦笑：“真沒。”
正是因為他們表現得都十分正常，看起來就像是特彆專業、為人熱心的心理醫生。助手也像十分能乾的普通助手。所以前台一直沒發現不對。甚至舒山泉他們說了，在看到證據之前，她也覺得這是在汙蔑。
“不過，平常醫生在給客人做心理疏導的時候，是在專門的房間裡，會關上門，禁止其他人在場。頂多允許助手留在裡麵，不過更多的時候，助手都會守在門口，避免有人誤入。”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有問題，就是說給你們聽一下。畢竟我沒見過其他心理醫生，電視上的心理醫生在輔導的時候，好像現場也沒其他人。”
“然後還有就是，醫生有說過送我一根手繩的。我之前以為他是看我很喜歡，見我不好意思自己拿，所以才提出來說送，不過現在麼……”知道手繩有問題後，前台哪還不明白，醫生那是不懷好意。
幸虧她把貪欲壓了下去，沒要。
“他估計以為把手繩說貴點，我會更想要。後來又提了幾次，不過我都沒拿。”雖然是免費送給客戶的，但這錢，其實也包含在心理套餐裡。客戶是出了錢的，人家拿，那是名正言順。
要是東西便宜，幾塊錢或者十幾塊，她拿了還能當做是員工福利。幾百上千，前台表示自己的臉皮還沒厚到那份上。
“那你知道他們的住處嗎？”
前台搖頭：“雖然關係不錯，平時也還算聊得來。不過仔細回想，他們好像很有防備意識。從來沒主動聊起過居住地點。不過醫生有時候忙得晚了，就會在工作室住下。然後如果他前一天沒回去的話，我第二天早上上班的時候，就要負責給他帶早餐。”
“有一回，我給醫生帶的早餐裡有豆腐腦。醫生吃的時候感歎了一句，沒他家樓底下的豆腐腦好吃。”
這消息說了和沒說差不多。
全城有賣豆腐腦的早餐鋪，多如繁花。唯一特彆點的大概就是，這家早餐鋪應該是開在居民樓下或者小區外麵。那些開在商業圈、工廠或者辦公樓下的早餐店，都可以排除掉了。但這範圍依舊很大。
隻能一個個排查過來了。
“還有嗎？你再仔細想想。”
“那兩個助手好像是和他住一塊的。他們是醫生一手帶出來的，所以一直叫醫生老師。醫生說等我成為他助手了也可以這樣叫。”
“助手聽到醫生說豆腐腦沒樓下的好吃之後，就說我不會買。這豆腐腦甜膩膩的，確實沒鹹口的好吃。還說要不他倆跑一趟，給買鹹的。不過醫生覺得沒必要，又不是不能吃。然後有顧客上門了，這事就不了了之。”
在場的警察聞言，眼睛一亮，看來排查範圍可以縮小一點了。聽這話音，醫生樓下那家早餐鋪賣的豆腐腦，應該是鹹口的。或者是甜鹹都有。
L市人更偏好甜口，鹹豆腐腦不是沒人吃，但是吃的人比較少，所以很多店鋪都沒賣。
“其他的真想不起來了。”
“沒事，已經幫上忙了。”看前台實在內疚，警察安慰了一句，說道：“你還記得他們的長相吧，接下來我們去隔壁，你和我同事描述下他們的外貌特征，幫忙模擬下畫像。等我同事畫完，你就可以走了。當然，要是害怕，你也可以在這裡住幾天。”
他們有專門的房子，安置可能有人身危險的證人和受害者。房子就在特殊部門的員工宿舍裡，保護等級極高。周圍住的都是特殊警察，住在裡麵，安全感爆棚。
工作室的顧客名單被助手帶走了，電腦裡的備份也已經被消除。不過因為舒山泉的原因，樓上大娘報案後，又提供了好幾個一起在心理工作室疏導心理問題的朋友名字。
這些人他們都一一聯係過，找來錄過口供，也試圖模擬畫像過。然而奇怪的是，根據他們描述的長相，模擬出來的人像卻沒有一個相像的。
完全是不同的人。
眾人各執一詞，爭成了一團，都堅信自己描述的才是正確的。
“小舒你來給嬸子做主，你說，我平常記性是不是特彆好？”樓上大娘一看到舒山泉，連忙一把把人拉了過來：“你嬸子年紀是大了，不過人可不糊塗。”
“我連你初中的時候，收到的情書太多，你死命拒絕都沒用。裡頭有個小姑娘特彆堅持，硬是要你接受她，追你追到你家門口這件事都記得！”
“那小姑娘長什麼樣我到現在都還有印象。瓜子臉，眉距有點寬，但眼睛眉毛都長得很好看，白白淨淨的一小女孩。我沒說錯吧，這我都記得，更何況是前幾天才見過的人。”
猝不及防被曝黑曆史的舒山泉，僵在了原地！
噢~
周圍認識他的警察都用調侃的眼神看他。站在舒山泉身邊的那個警察，還用肩膀撞了一下舒山泉，擠眉弄眼：兄弟可以啊！從小就這麼受歡迎！
男性公敵！
長得好就是有優勢。都追到家裡了哦，最後你答應了沒？！
舒山泉臉一黑，無視掉看熱鬨的八卦警察，一板一眼地說道：“嬸子的記性確實好，不過那是戴手繩之前。戴上手繩之後的事，誰也不敢保證。”畢竟手繩裡的怨氣，對人的神智影響很大。
也是。
樓上大娘聞言，忍不住泄氣。盯著那張按她描述，模擬出來的畫像，自我懷疑了起來。她看到的樣子，真的沒被動過手腳？
其他受害者也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他們都是普通人，都沒辦法證明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眼下似乎隻能把希望放到前台身上。
和偶爾才見一次醫生，記憶可能出差錯的顧客不同。作為員工，前台是和醫生、助手相處最久的那一個，也是唯一沒戴手繩的那個。她看見的，也許是真實的。
雖然，警察們已經意識到，這個所謂的醫生，很可能有隱藏容貌，或者影響其他人記憶的手段。不過總要試試。
然而根據前台描述模擬出來的畫像，助手的也就算了。醫生的那副長相，是不是醫生本人不知道，但和另一個人特彆像。
“這不是那個總演反派的老戲骨。前幾年去世的那位。叫什麼我忘了，不過他演的角色都特彆經典。一度是我童年陰影來著。”有個中年警察說道：“你們年輕人可能不知道，年紀大點的幾乎都看過他演的劇。”
“對，我還記得他。他年輕的時候可帥了，和這一模一樣。也就是後來年紀大了，疏於保養，發福禿頂，顏值下降，這才讓人認不出來。”有受害人附和道。
見舒山泉還沒認出來，樓上大娘解釋道：“你們這代人的童年陰影可能是那個紮針的嬤嬤，或者家暴的安醫生。他在我們心裡的地位，和這倆差不多。不過他死前就很久沒演戲，最新的角色還是01或者02年演的一個滿腦肥腸的貪官。古裝片，你應該有印象。”
說著，大娘搜了劇照，遞給舒山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