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麼和遠葉在一起呢?關於這個問題,忍足侑士曾經想得很簡單,等將來有自立能力了,就帶著遠葉離開,去一個誰也不認識他們的地方,結婚,為了防止下一代的缺陷,可以不生孩子,兩個人這樣相互依偎取暖一輩子生活。假若遠葉喜歡小孩,那麼在適當的條件下領養一個也沒問題。至於會分開或說他拋棄遠葉這種問題,他從來沒有想過,和其他的情侶不一樣,他和遠葉是親兄妹,身體裡的血脈讓他們注定不會離開彼此。
如果能夠像想象中那樣生活就好了。但是這些計劃中的未來就如同玻璃般易碎,隻是輕輕伸手一推,就破碎得無法再拚湊。
隻是計劃,隻是想象,隻是未來,這些詞語根本就沒有任何用。現在回想起來,他隻覺得那個時候的自己天真得可憐。就算是帶著遠葉離開了,他又真的能夠讓遠葉幸福嗎。背負著那種負罪感的遠葉,被迫離開家人朋友的遠葉,當真會幸福嗎?不能吧。是不能的吧。可哪怕內心承受再重的痛,以遠葉的性格都會默默地忍受著,隻為了讓他能夠不那麼痛苦。
他懂。他怎麼會不懂。所以這次不能再弄砸了。她什麼都不需要知道,隻需要享受著大家給她的愛,隻需要幸福地生活,隻要快樂的笑著,就好了。其他的,她什麼都不要知道。無論是身世還是過去,不知道就一直不知道吧。忘記了,就永遠這樣忘記吧。隻有這樣,他們才能夠真正地沒有顧忌的在一起吧。隻要遠葉喜歡他,那麼其他人的意見就完全不重要。親兄妹又如何?變態又怎麼樣呢?瘋狂嗎?會下地獄嗎?那些,他一點都不在乎。
隻要和遠葉能夠在一起。
可惜遠葉暫時沒有同意要在忍足家居住,雖然也沒有斬釘截鐵的拒絕,但隻是委婉地回絕就已經讓他們不放心了。對於他們的說辭,遠葉隻有一句話,那就是‘其實有人會保護我的。’那絕對的信任和柔軟的甜蜜笑容,讓他的心像是被一隻鐵手給扼住了,快要被捏碎了。他知道遠葉說的這個人是誰。
‘我和小葉子之間的羈絆,就算哥哥大人再變態也沒辦法改變喲~’說這話的沙耶那邪氣傲慢的笑容如同瘴氣般籠罩了他整個腦海。
忍足侑士深吸了口氣,夜色微涼的空氣隨著呼吸道灌入湧進肺部,讓他逐漸的冷靜了下來,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差不多也是時候給她電話了。隻要稍微提及一下忍足琴美,他就可以輕易地得到遠葉任何事情的坦白。低頭看著手機上麵遠葉的名字,屏幕的燈光映照上的笑容格外的森冷。
按下撥通鍵,站在黑暗中聽著耳邊那漫長的嘟聲,沒過多久,手機就被接通了。
“喂。忍足前輩。”竟然是小百合的聲音。
隻是聽到這個聲音,忍足侑士就知道遠葉去了哪裡。鳳長太郎。隻有他了。“把手機給遠葉。我有事情找她。”
小百合冷冷地哼了聲說道,“憑什麼?有事情找遠葉,那也不過是個接近遠葉的借口吧。在我麵前不用這麼拐彎抹角了。遠葉推著長太郎去中庭散步了……不用懷疑,的確是我支開遠葉的。”
見對方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忍足侑士也沒有再強調要遠葉過來接聽電話了,隻是口氣沉靜說道,“你要跟我說什麼。”小百合在水野杏裡身邊是顆定時炸彈,但是,同樣,對他來說,也是顆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雖然兩個人有了協議,可誰知道保證百分百地相信對方不會出賣自己。
“你和杏裡分手是準備和遠葉在一起是嗎?還真是有你的呀。為了遠葉,竟然那麼狠心地和杏裡桑分手,你知道嗎?杏裡桑的眼睛都快哭腫了,甚至還差點就自殺了。”電話裡小百合的聲音霍然大了些,方才的那種冷漠一掃而空,口氣裡儘是一種抱打不平。
聽到小百合這明顯改變了的聲音,忍足侑士心裡一種不祥的預感慢慢燃起,但是他又說不出來是什麼,隻能先這樣聽小百合說話。
“你居然還不管不顧,這種事是不是做得太習慣了,將來你是不是也準備等覺得遠葉厭煩了,就直接像丟垃圾一樣丟開遠葉呢?”
說著,小百合的聲音猛地停頓了,那邊一片靜默,隻有她那呼吸聲拍打著話筒,讓他知道她沒有掛電話,就在他準備說話的時候,那邊小百合歎氣般地說出一句話,這句話就像是巫婆的咒語,惡毒地切開了他的心。
“遠葉……你,聽到了?”
那邊小百合的話清幽幽地飄過來,好像風一吹就散了,可它確確實實地飄進了他的耳朵,然後就是,通話被切斷的靜默。
她聽到了!遠葉聽到了!她竟然聽到剛才的話了。她會離開他的吧。會放棄他的吧。就算見麵也會是那種疏遠的樣子吧。隻要想到遠葉會露出那種拘謹禮貌的神情,忍足侑士就全身的骨頭都好像被切開了,疼得發抖。不行!不能就這樣!他手指發麻地丟開了那束百合花,雙手捧著手機,不斷地撥打著遠葉的手機。
‘您好,你撥打的電話正忙……’‘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這樣的機械女聲不斷地在他耳邊響起冰冷地提醒著他這個現實。
等他回過神時,他的頭發還有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給浸透,在風中又再次被風乾。
九點半。遠葉依舊沒有回來的跡象。忍足侑士看向地上的花束,嘴角掛起一絲苦笑。今晚上遠葉是不會回來了吧。都已經到這種地步了。明知道他就在這裡等她,她又怎麼會見他。避開是最好的辦法吧。沒辦法拒絕的她,選擇迂回的方法就隻有避開了。怎麼可以這樣!忍足侑士用力地抓緊了手機,他沒有把手機砸向地麵,也沒有踐踏地上的花,而是努力抑製著自己內心的憤怒和顫抖,平靜地撿起花束,翻進遠葉房子的院子,走到門口將花束放到了那裡,再轉身離開。
他一點都不知道,就在小百合掛斷電話後,她先是沉默地看著門口,然後,嘴角一點一點地上翹,幾乎要裂開了那般地無聲地笑了起來,因為笑得太開心,而眼眶裡蓄滿了淚水。門口根本就空無一人,就連病房裡也隻有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