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終於收起了最後一絲光亮,徹底地沉入了另外一個半球,整個世界也呈現出不同於白日的光輝絢爛,各種顏色的燈光交錯著,仿佛比白日更加的繁華了。
忍足侑士續了杯咖啡,繼續坐在那個從下午開始他就一直霸占著的位子。四周的客人已經來來回回地換了好幾波人了,也隻有他,從下午坐到了晚上,看那樣子,似乎還有繼續坐下去的意思。
一個看起來英俊文雅的男人總會讓人會多想些什麼,在他還是一個人單獨坐著的時候,來回有不下十個女孩前去搭訕過。漂亮的、可愛的、性感的各種類型都有,可惜都被人紳士的委婉回絕了。
直到那個灰色頭發的男子出現之後,那些還不太甘心未曾離去的女孩們總歸是好似明白了什麼而了然離去。這並不是她們的問題,不是嗎?雖然心有惋惜,但是終歸是彆人的私事不是麼~然後再也沒人去打擾他們。
對於那些先前從四周傳過來或古怪或怪異或審視的目光,鳳長太郎隻是輕輕一瞥就馬上明白了,不覺得生氣,隻覺得忍俊不禁。如果那些女孩知道他們是‘情敵’,說不定表情會更加豐富些。
是呀……他們是情敵,是一個學校出來的前後輩關係,是曾經一個社團的隊友。對方也是遠葉曾喜歡過的人,亦是遠葉的兄長。想到這段複雜的關係,鳳的心情有些糾結。希望遠葉能夠得到幸福,然而又不希望遠葉的這份幸福是被詛咒的。好吧。他並不希望遠葉所謂的幸福會是忍足前輩給的。
“好像我們很久沒有這樣麵對麵交談了。”忍足侑士一臉好學長地開口道。
“已經三年了吧。最後一次好好的交談,是那天前輩你讓我離遠葉遠點的那次吧。”鳳的口氣有種說不出來的銳利。
對此,忍足有些意外。畢竟他印象中的鳳長太郎,從來都是一臉的溫和,那樣子好像永遠不會生氣,也永遠不會和任何人有爭執,更不會像剛才那樣,用那種口氣跟身為前輩的他說話。是為了遠葉吧。唯一能夠想到的可能就是這個。隻是……他有什麼好不悅的,說起來該生氣的人是他忍足侑士才對吧。
遺忘遠葉的人而和水野杏裡走近的人是他!喜歡遠葉卻總是麵對各種阻攔的人是他!三年前明明快要得到幸福卻因為一場車禍而失去的人依舊是他!甚至,他還知道了那個不該知道也不想知道的該死的‘真相’。忍足侑士掌心被手指給按破了表皮,而他仍舊渾然不知的用力按著,努力地克製著自己內心沸騰的情緒。
“前輩。是真的喜歡遠葉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忍足的表情徹底冷了起來,“怎麼這次,該換你跟我說,讓我遠離遠葉了嗎?”
毫無畏懼地對視上忍足的眼神,鳳長太郎的目光一如既往坦然真誠得有些讓人無法直視,“我沒有想要責備前輩的意思,而且我也沒有這個資格。遠葉,她是絕對不會想要傷害前輩的,無論……前輩是不是她的兄長。”
兄長。就這兩個字,如同磨得最為鋒利的刀片,輕而易舉地就切開了忍足侑士的胸膛,切開皮膚,掀開血肉,再割斷固執的骨頭,麵對那顆蓬勃跳動的人,最後毫不留情地狠狠刺下,由上往下,劃開,攪動,弄個粉碎。
無論多少次,忍足侑士都厭惡著身上打的這個烙印。——遠葉的兄長。身體裡流著同樣血脈的兄長,同父同母的兄長。因為這代表著,他和她不能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可他又有些慶幸,有這份血脈關係,她永遠都不會拒絕見到他。
忍足侑士伸手遮擋住了半隻眼睛,微微扭過頭對著窗外,啞然低笑了起來,“這個我比你要清楚得多。至於,我是不是真的喜歡遠葉,你不也很清楚嗎?”
鳳思考了會,才說,“如果你真的喜歡遠葉,那不是更應該放開遠葉嗎?你們兩個的關係不會被接受的。”
“我知道。”忍足的笑意更加的濃厚了起來,他放開手,折返著燈光的鏡片擋住了任何可以看清他眼中情緒的可能,“我該怎麼做,還需要你這個後輩來教我嗎?”冰冷的口氣,卻用帶笑的表情說出來,這讓他看起來有種詭異感。
“但這樣對遠葉來說,你太自私了!”鳳再也無法客氣地說道,“這樣真的算是喜歡遠葉嗎?”
忍足的手指輕輕敲著桌子,發出淺淺的沉悶聲,他審視般地看著鳳長太郎,“喜歡一個人的方式表達有很多種。是的。我的很自私,那麼你呢?不也是一樣嗎?你找到了遠葉,和遠葉在一塊,似乎也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吧。”
“而且!說到自私,有比得過星野沙嗎?”說著,忍足侑士就把沙耶發過來的郵件打開了,推到鳳的麵前。
看了眼上麵的宣言,鳳掙紮了下,才徐徐地吐氣道,“前輩。我承認,當初我沒有把遠葉的消息告訴你是有私心。但是,我想說,也許星野沙看起來對遠葉的感情很自私,實際上,他比任何人要更在意遠葉的感受。”從來不強迫遠葉做任何事,記得遠葉說過的哪怕到微不足道的小事,說星野沙是遠葉的愛慕者,倒不如說是她的依戀者,就像是黑暗依戀著光明一樣。
“他不會讓遠葉做任何讓她為難的選擇。如果讓他在遠葉難受和結束他的性命之間選擇,他會沒有任何猶豫地選擇結束自己的性命。”鳳的神情隱隱透著種不甘心。這並不是說他做不到,而是相比起沙耶,他在做出選擇的時候,必須會考慮到很多東西。比如父母的感受,比如很多很多。然而——
“沙耶,就像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之外的人似的,他不在乎遠葉以外的任何事。開心也好,不高興也好,統統都是因為遠葉。如果有天,遠葉說不想再看見他,他一定會徹底地消失在她的視線裡。也許是他平常說的那些話太過強勢霸道,前輩你才沒注意,其實,他從未做過任何讓遠葉哪怕皺一下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