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廚房那邊彌漫出來的是海帶排骨湯的味道,僅是聞到那邊飄溢過來的香氣,嘴巴裡就會忍不住地分泌出唾液。這是生物的一種能力。
那麼那孩子呢……忍足瑛士坐在家裡的沙發上,看向已經在客廳裡擺放起來的相框,上麵遠葉依靠在琴美身邊舉著碗的笑容分外的燦爛,宛若夏日的陽光。照片是遠葉在琴美在一天用餐過後特彆的請求下合照的。
‘味道很棒。’‘湯裡有著琴美阿姨的愛噢~’恍惚間,他好像是又看到了遠葉端著琴美做的東西微笑著喝完,然後認真而虔誠地誇讚著。那不是謊言,是真正的讚美。可是……她其實半分味道都嘗不出來。那孩子一直都在遮掩著這點。
嘗不出味道,卻為了不讓人擔心而說著善意的謊話。‘琴美阿姨的手藝很厲害。’‘將來我也想和琴美阿姨一樣做出讓人幸福的料理。’‘蛋糕甜而不膩,最合適了。’微笑著說出這些話的那孩子一定很痛苦吧。忍足瑛士不自禁地把頭揚起,抬高了下巴閉起眼睛,深深地歎了口氣。對不起,遠葉。
內心充滿愧疚與抱歉的父親,睜開眼看向廚房裡正在忙碌著的妻子,聽著耳邊隱隱約約傳來妻子的輕鬆哼歌,忍足瑛士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把遠葉的事告訴她,還是乾脆配合遠葉這麼隱瞞下去。
真的要告訴琴美嗎?忍足瑛士抓住杯子的手捏緊,這件事琴美應該知道……但是。忍足瑛士的視線再度落到了相框裡遠葉宛若夏花般的笑容之上……遠葉是那樣努力地想要隱瞞……就算再不幸卻依舊在努力地笑著……不過,若是告訴琴美也許……
就在忍足瑛士猶豫之際,忍足琴美已經將飯菜湯都用食盒裝好了,連衣服和鞋都換好了站在了玄關處。
“我先去醫院了,飯菜我已經放在桌上了。今天您是休息日就好好休息吧。醫院那邊有我。”留下這句話,忍足琴美並沒有等忍足瑛士有過多的反應,便腳步愉快地出門打車了。雖然惠裡奈暈倒入院讓她受了驚嚇,可能夠和遠葉一起照顧惠裡奈陪伴惠裡奈,莫名地就讓這份驚嚇變成了一絲的驚喜。
甚至她偶爾有過一些不是那麼好的想法冒出來,如果惠裡奈能夠一直這樣病……不對!有這種想法的母親是不對的。隻是明知道不對,她還是忍不住會偶爾這麼設想一下,她也隻是想一下而已。如此而已。僅此而已。
沒有人的心能夠保持真正的所謂的公平公正,尤其是麵對自己喜好的人或事時,隱匿於皮肉肋骨之中深受保護的那顆心,總是會很不經意地偏頗那麼一點點,一點點一點點,再一點點。到了最後,就會徹底地偏離吧。
母親的心,這次不會再偏離方向了吧。否則,是會被挖出來的噢~
通過耳機和無線而窺聽到‘家’裡信息的遠葉,斯條慢理地將手機裡的音樂調了出來,優美悅耳的鋼琴樂從中傳送了出來。病房窗外的風景一片燦然,而房間裡此時隻有她以及……沙耶。惠裡奈十分鐘前就已經被奈奈帶去活動了。要不是沙耶說有事找,她也會一並過去。
“小葉子可真是太壞了。”沙耶清涼的嗓音透過優雅的琴音傳了進來,他把下巴擱在遠葉的肩膀上,雙手從背後繞環著她的腰,低垂著眼,濃密微翹的睫毛將眸中所有的心思遮掩得不透半分。
饒是如此。遠葉也知道他是在生氣,卻不是在生她的氣,而是他自己的。
“真的是壞透了!小葉子壞透了!”孩子般賭氣撒嬌的口吻,伴隨著他的呼吸而吐露著。他把臉緊緊地貼在遠葉脖頸的皮膚上,好像隻有這樣,才能夠稍微得到安慰。
遠葉感受到腰間的力道愈發的緊了起來,已經無法動彈了。她無奈地笑了下,伸出手摸上了沙耶的頭發,“我沒事的。”
“小葉子是個騙子。”沙耶輕哼著,最討厭小葉子這樣子了,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完全不在乎自己。就像是那次……明明是她的要求,讓他設計那輛車失控朝那個男人開去,可她卻推開了那個男人,那個名為‘父親’的男人,自己重傷入院。還有這次……“這種事怎麼可能沒事。小葉子隻是不在乎自己而已。”
不在乎嗎?嗬嗬~怎麼會不在乎呐~味覺是什麼時候開始出的問題呢?最開始的時候,是因為那盒餿掉的牛奶。就在她驚慌的時候,味覺又恢複了。
這種情況偶爾會出現那麼幾次,就像是老化的舊機器一樣,偶爾會有幾次失靈。直到有天徹底失去嘗到液體的味道。很奇怪吧!她也很奇怪,經過醫生的檢查確實沒有任何問題。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重生帶來的後遺症。現在對於其他東西的味道,也有些遲鈍了。這樣看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總有一天會徹底失去味覺。
但是沒關係的,對比起一些事,這隻是小事情而已。她失去的東西太多了,因此,再失去些也沒事。
“確實是沒事的。”遠葉微笑著說。她才不會這麼簡單地為失去一些東西而悲傷,隻是悲傷自己,自我痛苦,有什麼用。
是不是啊~親愛的母親大人。忍足琴美邁著輕快的步子走進了遠葉的視線範圍,看她那精神奕奕的樣子,這些天看來是沒有失眠了吧。
很好。這樣真是太好了。遠葉稍微側了□子,隨風揚起的窗簾正好將她和沙耶擋得嚴嚴實實。
她能夠很清晰地感覺到因為忍足惠裡奈的這次住院,忍足琴美始終放在她身上的那根緊繃到快要斷裂的神經終於緩和了許多,也許,這也不一定是惠裡奈住院的功勞。不過,她暫時還沒準備也不希望看到一個歇斯底裡到瘋狂的母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