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
樓頂的風突然變大,發出嗚嗚的聲音,如同他此時的心。
這風就好像狠狠地貫穿了他的胸口,撞得他心口痛得眼睛泛酸。明明是夏天,卻手腳冰涼僵冷得讓他無法動彈。
好痛苦……為什麼要這樣……他都已經走到了這裡,可依舊什麼都改變不了。遠葉還是掉下去了……遠葉……遠葉……死的人應該是他才對呀……啊啊啊……遠葉、遠葉……嗚嗚嗚嗚……啊啊啊……遠葉啊啊啊啊……
他站在原地,手臂僵直地舉在半空中,一動不動地站著,放大的瞳孔死死地盯著已經空無一人得欄杆。
哈……他終究還是什麼都沒做到!還是什麼都做不到!啊啊啊!求您了!時間倒流吧!讓時光倒流吧!哪怕隻撥回那麼幾分鐘也可以。他可以什麼都不要了呀!!讓遠葉回來吧!!
黑色的風肆意地瘋狂呼嘯著。
他好像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什麼也看不到了。
“天啦!遠葉!!”
門那邊的海音寺奈奈捂著嘴尖叫著,跌跌撞撞地朝欄杆的方向跑了過去,眼淚無聲無息地噙滿了麵龐。
可當她好不容易站到欄杆前時,望著那空空的欄杆,以及那邊的黑暗。她的腳步竟一時間遲疑了。無法相信!根本就無法相信!遠葉怎麼可能會掉下去!怎麼能呀!!
她無聲地哭泣著,顫抖著,鼓起最大的勇氣趴在欄杆上看了一眼。
就這麼一眼。奈奈卻如同受到重擊般,捂著胸口,臉色灰白地往後麵連退了幾步,接著轉過身,撞開了還擋在門口的忍足琴美,大喊著醫生醫生,跑下樓就直接衝進了電梯口。
而與她一同前來的忍足琴美則整個人僵愣住了,像是一座失去了靈魂的雕像。方才海音寺奈奈的表現足夠說明了可能發生的事情。
她的身體忍不住開始抖動了起來,那是一種止不住的顫栗。
不會的!不會的!遠葉不會有事的!掉下去的不會是遠葉!醫院那麼多人!穿的都是同樣的衣服!誰能肯定那就是遠葉!就算是一般人,也會有身形相似的不是嗎!所以,那絕對不會是遠葉!絕對不可能是遠葉!遠葉她隻是一個人覺得悶,出去散步了而已。等累了,就自然會回來了。所以。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回到病房等遠葉。
要不然,遠葉回去後就一個人了,那該多寂寞呀!
這麼想著。忍足琴美那剛才還慘無人色的臉上竟隱隱浮現出了淡淡的紅色,顫抖的身體也逐漸平複了下來。
她微笑著轉過身朝樓下走去,但剛走了幾步,就被後麵趕來的忍足瑛士給擋了下來。
眼前的男人滿頭的汗水,連白色的醫生外袍後背也浸濕了一片。
他是接到忍足侑士一個電話匆忙趕來的,來不及等電梯就隻能爬樓梯。可是現在誰能告訴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侑士人呢?電話裡根本就沒說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隻是一味的說出事了。而且為什麼琴美會在這裡!他明顯感覺到自己妻子有些不對勁。
“琴美。侑士呢?你要去哪裡?”
莫名的,忍足瑛士有些心慌了起來,手指也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我現在要回去等遠葉。她要是回病房了,一個人就太孤單了。所以我要回去陪她。”
麵向著忍足瑛士,忍足琴美溫柔地笑了一下,就連眼睛裡都溢滿了那種溫柔。感覺,就好像遠葉真的去散步了,過會就會回來。
遠葉?她也在這裡嗎?忍足瑛士的視線穿過忍足琴美的肩膀,看向通向樓頂的門,心裡頓時湧現出一股不好的感覺。再度看向忍足琴美,“侑士打電話來跟我說出事了,讓我來樓頂。琴美,侑士呢?那孩子怎麼給我打了電話,自己卻不見了人影。”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說這些話時,他有多緊張,多害怕。
他怕!他怎麼會不怕。侑士在電話裡的聲音,沉重得讓他心慌。還有琴美現在的樣子,又涉及到遠葉。忍足瑛士就感覺自己好像踩在一根係在懸崖上的鋼絲,搖搖晃晃的,隨時都可能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琴美。”忍足瑛士輕聲喊道,喉嚨乾燥得發疼。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呀!!!回答他呀!!!!他死死克製住了自己快要噴湧而出的吼聲,努力地使自己平靜。
但是忍足琴美沒有回答。這個女人就好像靈魂出竅了般微笑著,嘴裡念著遠葉的名字,反複地說著要去房間等遠葉之類的話。
聽著對方的話,忍足瑛士感覺自己的心就像是被瘋長的藤蔓給勒緊了般,那些用來攀爬的腳狠狠地紮進他的血肉之中吸附著。
遠葉去散步了?開什麼玩笑。大半夜的要去哪裡散步?遠葉也從來都不是這種孩子。她向來準點睡覺、起床,從來都不偷懶,乖巧順從得一點都不像是時下大部分離經叛道的年輕人。那個孩子像是擔心傷到彆人,忍著痛把自己的刺統統都拔掉了。剝露出來的柔軟,讓任何人都不忍心傷害。
他沒再繼續詢問,而是直接側過身,就在他準備越過忍足琴美時,他的手猛然被對方給抓住了。
“我們一起下去等遠葉吧。”
忍足瑛士的心臟撲通撲通狂跳了起來,耳膜被鼓動得嗡嗡作響。他定了定神,深深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妻子,然後一點一點地掰開了她的手。
就在掰開忍足琴美抓著他的最後一根手指時,對方忽然失聲喊了起來,“遠葉她不在那裡!她現在在外麵散步!等一下就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