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強烈的求生意誌下,蘇時在監護室待了三天,就順利脫離了生命危險,轉進了加護的普通病房。
終於從頻繁的心悸和昏厥中掙脫出來,蘇時眨眨眼睛,模模糊糊看到了個人影,下意識低聲開口:“大哥……”
“瑾初,林總去應付媒體了,馬上就回來。”
見他試圖坐起身,助理連忙扶著他靠坐回去,又把床搖高了些,總算笑著鬆了口氣:“可算是挺過來了——感覺怎麼樣,好些了嗎?要不要叫醫生過來看看?”
“不用,我沒事了。”
身上依然沒什麼力氣,看來把林璟揍一頓的計劃還要延後幾天。
蘇時閉上眼睛搖了搖頭,想起自己跳樓一樣暴跌的經驗點,心情就又低落了不少。
“對了,你還不知道這幾天的事呢!”
見他情緒不高,助理才忽然意識到自己沒把話說清楚,連忙拍了一把額頭,努力叫自己的語氣輕快起來:“瑾初,二少去澄清了車禍的事,現在大家都——”
“李哥,不要說了。”
一點都不想被人在傷口上撒鹽,蘇時低聲打斷了他,垂在身側的手攥緊片刻,就又不得不力竭鬆開。
見他反應不對,助理神色微怔,遲疑片刻才輕聲開口:“瑾初,事情好不容易水落石出,難道你不高興嗎?”
“我——”
對方不是什麼需要隱瞞內情的重要角色,蘇時輕歎口氣才要應聲,卻忽然聽見門外傳來隱約的腳步聲。
一定是主角又來聽牆角了。
給自己下藥的人還沒查出來,林璟那裡應該還有鍋可搶,現在絕不能繼續刷主角的好感度。
“我當然高興。”
蘇時迎上助理的目光,眉眼彎起清淡的弧度,眼裡卻隱約顯出些傷人傷己的刻薄涼意。
“真相大白,水落石出,我也保住了一條命,難道還有什麼可不知足的嗎?”
心臟的損傷是難以徹底恢複的,演員是個高強度的職業,失去了充沛的體力和健康的身體,幾乎就已經將這條路堵死了一大半。
所有人心裡都清楚,隻是沒人敢說出來而已。
助理臉上的笑容一僵,小心翼翼地瞄著他忽然冷淡下來的神色,硬著頭皮低聲開口:“瑾初,醫生說你還要多休息,不要多想,我扶你再睡一會兒……”
任他把床搖下來,蘇時凝神聽著門外的動靜,察覺到腳步聲停頓良久終於離去,才總算放下心。
根據主角的性格來看,越聽話越懂事,就越會受到照顧,像林璟那樣任性胡鬨,才能有把鍋搶回來的希望。
下藥的事到底還沒定論,一定還有鍋可背。離那趟航班還有大半個月,隻要穩住,一定還能找到機會。
看著床上的青年重新柔和下來的眉眼,助理卻不敢再開口,隻是替他蓋好了被,就借口要找醫生匆匆離開了病房。
林封正站在樓梯口,目光晦暗不明。
剛才來的果然是自家總裁,助理連忙快步迎上去,壓低聲音開口:“林總,瑾初他——”
“他知道我來了,話也是有意說給我聽的。”
幾乎能想象出病房裡的青年倔強舐傷的樣子,林封的唇角挑起了個苦澀的弧度,眼裡浸潤過極黯淡的暖意。
“現在的局麵,我越向著他,公司和林璟那邊就越難處理。下藥的事還沒追查清楚,如果繼續鬨下去,無論是林璟還是公司,都很可能會受到致命的打擊——他還以為學著小璟那樣任性,我就不會再管他……”
“怪不得。我也覺得瑾初心裡是親近您的,他才一醒了就找您,看見是我還挺失望呢。”
助理這才鬆了口氣,卻又因為他的話生出些憂慮:“林總,那咱們還要繼續查嗎?萬一真的對公司影響太大,恐怕瑾初心裡也是過意不去的……”
“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他也保住了一條命,難道就夠了嗎?”
林封的目光沉下來,緩聲重複著在門外聽到的那句話,垂在身側的拳不覺攥緊。
會說出這種話來,心裡又怎麼可能不委屈。
隻是因為更懂事而已。因為懂事,因為總是顧慮到身邊的人,所以能承受更多的委屈,能忍耐更多的苦楚。
但刀割在身上,也一樣還是會疼。
“你去叫林璟過來,我去看看他。”
林封低聲吩咐一句,深吸口氣,重新朝病房裡快步走去。
推開門,床上的人也正巧將目光轉過來。
那雙眼睛裡還沒來得及壘起防備,見到他居然去而複返,眼裡不由顯出些無措訝異,黑亮的眸子顯得無辜又柔軟。
根本沒有半點兒任性得起來的架勢。
林封啞然輕笑,朝他走過去,側身坐在床邊,輕輕撫了撫他的頭頂:“怎麼回事,醒了沒見大哥,鬨脾氣了?”
……
迎上那雙眼睛裡依然柔和溫暖的光芒,蘇時掀起被子,心情複雜地躲進去。
騙子!
明明林璟胡鬨的時候都不是這個待遇的!
“好了,不生氣了,大哥給你認錯。”
耐心地把人從被子裡扒出來,林封直接攬著他靠在自己身上,安撫地輕輕拍了拍,又把裝了熱可可的保溫杯擰開遞給他:“沒來得及回家,叫奶茶店做的,嘗嘗喜不喜歡?”
背後傳來的聲音都已經隱約沙啞,身上還帶著香煙的味道,也不知道有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了。
蘇時下意識抬起頭,那雙眼睛裡已經顯出些血絲,眉宇間凝著心力憔悴的疲倦,卻依然含笑望著他,目光顯出些溫和的疑惑。
那隻保溫杯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商務款,又高端又大氣,裝龍井都嫌不夠格,裡麵卻裝了滿滿一杯熱可可,還有嫋嫋的熱氣緩緩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