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冰冷的犧牲者(2 / 2)

丹尼斯卻依然像是對懲罰的嚴重一無所覺,接受過判決就關閉了投影,從主控室裡走出來,被衛兵帶去了處刑室。

精神鐐銬雖然恐怖,起初卻是被作為鍛煉精神力的手段設計的,隻是能夠承受的人實在太少,後來才會被改成了刑罰的一種。

接過被做成鐐銬形狀的項鏈戴上,蘇時隻覺周身都像是莫名一沉,腦海中忽然湧入了一段新的回憶。

丹尼斯對這個鐐銬並不陌生。

所有人都以為丹尼斯的天賦同樣位於頂端,隻是稍遜於埃爾維斯,事實上卻並不是這樣。丹尼斯在出生時隻有中上水平的天賦,A級的精神力和B級的身體素質顯然無法叫向來嚴苛的老梅爾滿意。

為了達到父親的期許,丹尼斯嘗試過所有被歸為禁忌的強化方式,精神鐐銬隻是其中的一種。從隻能堅持一天,到兩天,三天,再到一個星期,日複一日的水磨工夫下,丹尼斯的精神力終於突破S級,身體素質也強化到了A級。

他成了軍校裡年紀最小的天才,跟隨軍隊奔赴戰場,滿身傷痕立功凱旋,終於看到父親臉上露出了欣慰的淡淡笑意。

可這一切的努力,卻都被那個輕輕鬆鬆戴了半個月的精神鐐銬而不自知的青年打破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埃爾維斯身上,連父親都將全部精力投注了過去,甚至一路親自培養提拔,在退休時指名叫埃爾維斯接替了將軍的位置。

原身的情感世界純粹而凜冽,失去了父親引以為傲的欣慰目光,唯一能想得到的方式,就隻是一步一步咬牙跟上埃爾維斯的步伐,繼續艱難緩慢地提升著自己的能力。

記憶不會憑空湧現,蘇時心念一動,果然在閃回過後,接受到了機械音發布的隱藏任務。

【恭喜您開啟隱藏任務:以丹尼斯的身份和父親說一句話。完成任務不獎勵經驗點,但可獲得‘鑰匙的碎片’卡牌一張。】

蘇時目光倏凝,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接受。

在離開了上級世界之後,他還是第一次遇到獎勵卡牌的任務。集成一套的卡牌可以兌換真正的實物,他在主世界能用得到鑰匙的地方,就隻有封印著自己原本經驗點、技能裝備和部分記憶的那一扇門。

“丹尼斯副將,您還好嗎?”

剛施以精神鐐銬的人都會有短暫的恍惚,處刑室的人員也必須要隨時關注受刑者的反應,以免發生突然的崩潰和失控。

見到他戴上項鏈之後就沉默不語,邊上穿著白服的工作人員也不由提了心,小心地詢問了一句。

蘇時回過神,沉默著搖搖頭,就往門外走了出去。

有了上個世界的曆練,這種級彆的精神鐐銬實在不夠他多看一眼,他的心思還放在剛接收到的任務上。

他原本還以為這一句話會有什麼特定的內容,等了好一陣才總算明白,原來就真隻是需要和老梅爾說上一句話。

也不知道這對父子的關係究竟僵到了什麼地步,才會連這種任務都會被發布出來。蘇時啞然輕歎,從處刑室出來,無視過一路上神色各異的目光注視,徑直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走到辦公室門口,他的腳步卻忽然微頓。

白發蒼蒼的老者正站在他的門口,身後跟著荷槍實彈的衛兵,刀刻斧鑿般的堅毅麵龐上看不出絲毫表情。

丹尼斯的麵貌和氣質都和他如出一轍,顯然不難猜得出這位老者的身份。

上來就被扣嚴實了鍋,沒了係統的搗亂,主角說不定會一直睡到他完成任務走人,剛接手的隱藏任務,居然也眼看著就有了完成的希望。

一路的順遂叫蘇時幾乎有些難以置信,目光微亮,快步朝他走過去。

老者循聲轉身,負了手望向他,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儘是嚴厲和失望。

畢竟身上還背著鍋,蘇時倒不意外,隻打算和老梅爾說上一句話就算完成任務,依然朝他走去:“父親——”

話音未落,老者卻已經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徑直繞過他,朝衛兵淡聲吩咐:“給埃爾維斯那邊調配最好的醫療資源,一定要儘全力保留住他殘餘的精神力,告訴醫療小組,我會儘快給他找到代替的能量核,這件事不必聲張。”

居然還真存在著難度。

明明隻要打個招呼,甚至教訓自己兩句都能算數,蘇時不甘心,回身喊他:“父親,請您等一下。”

現在看來,埃爾維斯能量核被剝離的事情已經被老人知道了。老人明明已經隱退,卻忽然趕過來,大概也是打算對自己興師問罪的。

任務就是任務,哪怕興師問罪,也一樣算是說上了話。

“將軍,丹尼斯他——”

衛兵也聽見了他的聲音,遲疑著開口提醒,卻被老者沉聲打斷:“我以他為恥,不願再見他,你以後也不要提。”

聲音不輕不重,剛好傳進蘇時耳中,也終於叫他徹底意識到了這個任務地獄級的難度係數。

目送著老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儘頭,蘇時才終於打消了投機取巧的念頭,極輕地歎了口氣,打開門進了辦公室。

既然是要背鍋,父子之間的誤會當然也是注定了的。

這是個難得能走的足夠乾淨的世界,主角在這期間始終沉睡,不會知道事情的真相,人們更不會了解整件事的內情,唯一要擔心的,也就是自己作為丹尼斯離開之後,為人父的老梅爾會不會感到難過。

現在看來,大概也是不會的。

指尖下意識撫上頸間戴著的鐐銬項鏈,觸感冰涼,仿佛永遠不會被皮膚的溫度所感染。

蘇時走進辦公室,接了捧水洗了把臉。

辦公桌上的文件已經堆滿,甚至還有幾摞實在放不下,被直接放在了地上。

軍方之所以沒有免除他的職務和指揮權,不隻是因為他是老將軍的兒子,也是因為這些工作實在必須有人要做。

丹尼斯從小就被嚴格要求,自然不會有口腹之欲的概念。蘇時在櫃子裡翻了翻,除了簡潔的辦公用品,就隻找到了一盒淡而無味的營養丸。

這東西雖然能滿足人體關於能量和營養的需求,卻因為實在沒什麼味道,並沒能在市麵上推廣下去,反而成了軍隊的標準配置。

剝奪功勳之後,他的副官也不會再來幫忙收拾屋子處理雜務,相比於拿著餐券去普通食堂打飯,他還是更傾向於乾噎這些營養丸的。

取出一顆合著水吞下去,蘇時在書桌前坐下,抬手打開台燈。

文件什麼內容都有,普通士兵的晉升待遇,軍中款項的調撥,上峰的演習命令,新建訓練基地的申請,亂糟糟混在一團。把桌麵清理出一塊能下筆的地方就已花了不少時間,終於準備開始批複,辦公室的門卻忽然被人輕輕敲響。

這時候按理不會有人來找自己,蘇時叫人進門,抬頭望過去,居然是老梅爾的衛兵韋恩。

“丹尼斯,你吃飯了嗎?”

在丹尼斯還是個小男孩的時候,就是韋恩時常負責照顧他,雖然看到他犯下了這麼多不可饒恕的錯誤,心裡卻依然難免有些不忍。

蘇時沒應聲,韋恩輕歎口氣,把藏起來的飯盒遞過去:“說真的,不能怪將軍生氣,你這次做得太離譜了,你就沒想過埃爾維斯醒來之後要怎麼辦嗎?”

在拉黑了係統之後,本地麵板隻能顯示主世界的時間,無法和當前世界進行換算。

蘇時在開啟【事與願違】特效時特意記過了時間,瞟了一眼桌角的石英鐘,算算三個小時早已經過去,才垂下目光放心開口:“他不會醒的。”

“那也不一定,將軍都已經調配了最好的醫療小組,都是最精心的照料休整。倒是你,被剝奪了功勳,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你除了打仗訓練,哪會照顧自己?”

韋恩越發無奈,忍不住上前替他收拾著桌上淩亂推開的文件,把水杯也接滿,重新設置了恒溫器的溫度,又拿起石英鐘看了看:“你看,連表都沒電了,自己也不知道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