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冰冷的犧牲者(1 / 2)

“大概是你誤會了, 沃納將軍。”

他的目光熱切,丹尼斯卻依然淡漠,眼睫一斂,目光垂下來:“我的精神力除了用來擊傷你之外, 什麼都沒有做。”

“可你剛剛還幫我簽了個字,如果不是你,我大概要在全軍麵前丟人了。”

麵對青年不為所動的頑固抵抗, 埃爾維斯的神色反而越發柔和下來, 無奈一笑,鬆開手溫聲開口。

丹尼斯似乎並不適應這樣的碰觸, 他一鬆手, 就立即將手臂抽了回來, 撐身站起:“將軍, 你應當去休息了, 我還有工作——”

忽略了耗費過甚的精神力, 才站起身, 強烈的眩暈就叫蘇時眼前一黑, 身體不由自主朝前栽倒下去。

有力的手臂穩穩攬住了他的身體, 觸感依然溫暖熟悉, 身體幾乎本能地放鬆下來,心裡卻立時敲起了警鐘。

老梅爾固執強硬, 未必就會接受主角的維護, 雖然對方無條件地相信自己,但其實並沒有改善他在軍中的處境。

鍋還隻是漏了個底, 不能輸。

深吸口氣,蘇時飛快地借力站穩,推開埃爾維斯的手臂,朝辦公桌走過去。

埃爾維斯依然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他身上,眸色微深。

身體觸及的一刻,他感覺到懷裡的身體在微微發抖。

同僚幾年,加上旁人口中的描述,他大致清楚對方的成長經曆。丹尼斯從小接受非人的殘酷訓練,忍耐力遠超旁人,現在他所表現出來的狀態,根本不能用來推斷他真實的狀況。

青年的麵龐依然冷硬,冷汗卻已經無聲浸濕了額發,唇角依然頑固地緊抿著,繃成倔強的直線。

埃爾維斯輕歎口氣,抬手扶住他的肩膀,叫他抬起目光望向自己。

“我命令你休息,丹尼斯副將。”

努力叫自己的語氣變得更像是命令,埃爾維斯一手接過他手裡的文件,不由分說地合攏放在一旁:“既然我已經醒了,這些工作理應是我的,我命令你現在躺下,好好睡一覺。”

沉默片刻,迎上那雙依舊冷淡的黑眸,又補上一句:“我現在不能使用精神力,丹尼斯。大規模蟲潮隨時都可能來襲,我不希望在需要你的時候,你卻因為過於疲憊而倒下,明白嗎?”

後一個理由顯然更具有說服力,青年眸色稍緩,沉默片刻,斂目站起身,走到沙發旁躺下去。

他的辦公室裡甚至沒有一張像樣的床。埃爾維斯有些頭痛,幾乎想要把人拐到自己辦公室去,卻又擔心對方反而更加抗拒。稍一沉吟,還是打消了念頭,脫下外衣走到沙發旁,替他蓋在身上。

精神力大幅消耗,無法抗拒的眩暈湧上來。衣服上帶著熟悉的溫暖氣息,頭下枕著手臂,柔軟的倦意迅速包裹了他。

蘇時輕舒口氣,閉上眼睛。

上個世界給對方帶來了太大的壓力,雖然每個世界記憶都會清零,他卻不願每次都叫對方因為自己擔驚受怕。幸而這一次的人設,也恰好適合最大限度地掩藏起內心的真實感受。

每一次都背負著不同的沉重,他不得不承認,如果沒有對方每個世界都第一時間跟過來,沒有那些叫人啼笑皆非的堅定保護,自己或許真的未必就能始終支撐下去。

數據崩潰了,依然還可以有備份,可宿主一旦崩潰,甚至會有徹底消失泯滅的可能。

殘留的暖意溫暖著寒涼的身體,意識漸漸放鬆下來,恍惚間覺察到有人影站在沙發前,目光溫和地落在自己身上。

一隻手覆在頭頂,穩定的溫度透過掌心,壓下最後一點難捱的眩暈,得以放鬆的身體立即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望著安然熟睡的青年,埃爾維斯眼裡終於透出暖色,極輕地歎了口氣,唇角勾起柔和的弧度。

剛才還在說自己太容易相信彆人,一轉頭居然就在自己麵前睡熟了。

也不擔心自己是不是真的記恨他當時的攻擊,會不會是有意想要放鬆他的警惕,從而趁機下手。

掌心的短發手感很好,叫他忍不住又揉了兩把,才終於收回手,放輕腳步回到書桌前坐下。

……

蘇時再醒來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桌上的台燈透出微光,人影依然安靜地伏案忙碌,似乎著意放輕了動作,連合上文件的聲音都被放得儘量輕緩。

掀開身上的衣物,蘇時坐起來,起身過去把燈打開。

“你隻睡了兩個小時,休息好了嗎?”

埃爾維斯望了一眼石英鐘,抬起目光望向他,語意依然溫和關切。

“我很好。”

青年點點頭,走到洗手池旁,接了一捧涼水撲在臉上。

清涼的水意徹底驅散了最後一點倦怠,蘇時重新打起精神,走到書桌旁,望了一眼顯然沒解決多少的文書:“不得不說,將軍,你的工作效率實在使我驚訝。”

埃爾維斯麵色微訕,輕咳一聲,欲蓋彌彰地翻開另一份文件:“你的批評很中肯,丹尼斯副將。”

這些工作一直都是丹尼斯在負責處理,他原本就不擅長批改文件,更不要說這兩個小時裡還頻頻分心,注意力始終都被那個安靜蜷在沙發裡的身影所牽引。

他想要將目光挪開,卻又忍不住落在那張英俊精致的麵龐上。

沾了水的額發溫順地貼在額前,沒有擦乾,那雙黑眸也清亮得如同水洗。水珠順著麵部柔和的線條滾落下來,在衣襟上留下稍深的痕跡。

整個人都透著蓬勃的英氣,卻又意外得叫人心生柔軟。

發現自己的目光似乎沒那麼容易挪開,埃爾維斯吸了口氣,自覺地站起身,把位置替顯然等在對麵的青年讓開:“我現在覺得,他們也應當替‘每天處理軍團事務’設立一項功勳。”

“這些隻是最普通的工作,沒什麼可邀功的。”

丹尼斯坐下去,熟練地翻開文件,從頭瀏覽到尾,迅速提取著上麵的有效信息:“你的天賦比我好,不必做這些繁瑣的事情來浪費時間。”

他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闡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實。

埃爾維斯的動作微頓,目光落在他身上,忍不住微蹙了眉。

隻論天賦,他或許確實要比眼前的青年強出些許,可對方的堅忍和毅力卻遠在他之上。他曾經看過丹尼斯個人終端的訓練量,強度之高叫他都不由汗顏,可那時的他卻依然沒意識到,這些高強度的訓練還是對方在忙碌這些瑣碎事務之餘完成的。

丹尼斯很渴望變強,比任何人都渴望,卻從來不懂得投機取巧,不懂得嫉妒眼紅,隻知道還可以再苦一點,再累一點,再逼迫自己的身體一點。

這樣的人才是真正值得敬佩的強者,而不是像他這樣靠著運氣的偶然。

說話間已經飛快審閱過幾份隻有廢話的報告,蘇時將手裡的文件撂開,順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眼裡卻忽然顯出些許訝色。

裡麵裝著的依然是可可,卻是微燙的,熟悉的奶香摻在可可的醇香裡,迅速熨帖了稍顯空虛的胸腹。

“這樣會好喝些,我猜你會喜歡。”

身旁傳來溫和的聲音,埃爾維斯接過他批閱過的文件放在一旁,儼然一副打算在邊上幫忙的架勢。

蘇時微蹙了眉,將杯子撂開:“我被扣除了五年功勳,津貼裡不應該再包括特殊供給。”

“剛才你操縱防禦係統抗擊蟲潮,完成得十分完美,連我都沒有辦法做到這種程度,有權利因此授予三等功。”

埃爾維斯按住他的肩,語氣依然耐心,把杯子重新塞進他手裡。

到了他們的級彆,對於三等功其實已經沒有多在意,大都會積攢到年終統一折合結算,可他卻不打算繼續縱容誤解發展下去。

是丹尼斯抗擊了蟲潮,人們理當知道這件事,而不是看到什麼值得稱頌的成就,就草率地推在天賦更高的那一個身上。

丹尼斯沉默片刻,大概是被他所說服,重新端起杯子喝了兩口,才繼續低下頭批複文件。

埃爾維斯不願離他更遠,索性直接側身,坐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青年似乎並不習慣和人離得這樣親近,蹙了蹙眉,想要起身再去給他搬一把椅子,卻被他輕按住肩膀:“丹尼斯,我有話問你。”

掌下的身體稍一繃緊,又放鬆下來,無聲地抬頭望向他。

這樣低頭往下去,那雙眼睛裡的清冷便已幾乎儘數散去,反而顯出不涉人事的純粹澄澈。

埃爾維斯不由屏息,按著他的手臂稍稍施力,又放緩語氣:“丹尼斯,你的精神力已經突破SS級了,對嗎?”

蘇時微怔,心裡咯噔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