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恩,那時候我沒有在意。”
抬手按上冰冷的門把,老梅爾低聲開口,嗓音沙啞:“他走到這裡,是和我說過什麼話嗎?”
“他叫了您父親,將軍,他試圖和您說話,可您沒有回應他。”
衛兵一絲不苟的答複終於勾起了他的回憶,那時的他怒氣衝衝,滿心都是對這個兒子極端的痛恨恥辱,甚至不願稍有交談。
可青年的身影卻依然是模糊的,他從來都沒有好好地留意過這個兒子,從來都沒有真正將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所以即使努力要回想,也隻是一個極淡的影子。
“他那時候走的很快,眼睛裡還閃著光,我想他大概以為您是特意來看望他的,心裡一定很高興。”
像是沒察覺老者的異樣,韋恩繼續低著頭說下去:“在您離開後,他還在努力——事實上,丹尼斯還曾經私下和我說過,隻要您能對他說一句話,即使是訓斥也沒有關係。”
門把是鎖死的,隨著主人的離去,這間屋子也已經被徹底封存。
老者按了兩下,恍惚地立了一陣,才終於輕聲開口:“韋恩,我是不是個很失敗的父親?”
“我想不是的,將軍。”
望著老者忽而頹然下來的背影,韋恩心裡卻奇異地生不出任何感受,隻是依然恪儘職守地立在他身後,平靜地開口答複。
“在這二十多年裡,您其實根本沒有真正成為過一個父親。”
那個孩子一個人行走在黑暗裡,沒有人詢問過他是否想降生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人問過他是不是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那個晚上,丹尼斯一個人被逼在功勳室裡,在代表著軍人榮耀的地方,被逼迫,被重傷,被徹底毀滅信仰。現在再回頭來說後悔,除了叫人心生悲哀,實在生不出更多的感慨。
老者的臉色終於蒼白下來,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卻又歸於沉默,許久才試探著輕聲詢問:“他有留下任何東西嗎?”
韋恩搖了搖頭,稍一猶豫,又補充道:“但功勳室為他陳列了衣冠塚,那裡應該會留下他的一些東西,如果您感興趣,可以去看看。”
被他口中的詞刺得目光一縮,老梅爾靜默地立了片刻,還是朝功勳室走過去。
屋子裡已經被打掃得乾淨,看不出那天下死手逼迫的所有痕跡,可他一邁進這間屋子,就仿佛聽見青年近乎尖刻的質問。
“我知道你從未以我為傲。”
“我還要操縱機甲,可以不要奪走我的能量核嗎?”
“我是你的兒子,父親,你的兒子想活下去,您會同意嗎?”
那一瞬的畫麵忽然變得極為清晰,傷痕累累的青年眼裡隻剩下冰冷,最後一點光芒也泯滅,血色蔓開,刺得人眼底生疼。
衣冠塚前有一張不大的照片,他走過去,仔細端詳,眼裡漸漸顯出驚愕。
原來他們長得這麼像,像得旁人隻要看上一眼,就能認定他們一定是最親近的父子。
那是他的兒子,和是否參與了基因實驗沒有關係,和天賦高不高沒有關係,那是他和妻子真實孕育下的孩子,是會叫著他父親的孩子。
他竟然剛剛才意識到這件事。
“他會還活著嗎?埃爾維斯對他很好,很維護,他會不會其實還沒有死——”
屋子裡一片安靜,隻有他一個人的聲音,空蕩蕩回響著。
身體早已被壓迫崩潰,精神力量又為了埃爾維斯而被汙染,一個人留在蟲族的領地裡,怎麼可能還會活下去。
一切原本都可以不至於到這一步的。
老者的身形終於徹底傴僂下去,身形蜷縮,蹲在地上。
破碎的哽咽聲從他喉間溢出,嘶啞得如同困獸。
無形的鐐銬已經加在他的身上,永遠沒有任何人能夠取得下來。
*
蘇時將自己綁在岩石上,意識已無限近於模糊。
餘暈已經落下,天色暗下來,分不清究竟是眼前的視線越發暗淡,還是夜晚已經來臨。
他或許確實不那麼能等得下去了。
不知為什麼,被汙染的身體依然遲遲沒有特殊的反應。或許蟲化是一瞬間的事,或許隻有等到屬於人類的身體耗儘最後的生機,變化才會悄然而至。
不知道會不會疼,是不是需要用上兩支止痛劑,免得到時候樣子太不好看。
還有什麼辦法,能叫他不傷心……
眼前的光影漸漸模糊,忽然展開一片絢麗的色彩。
幾乎以為自己一瞬產生了瀕死的幻覺,下一刻,帝王蝶五彩斑斕的翅膀卻輕柔地覆下來,替他擋住了凜冽的寒風。
蜻蜓忙碌地來來回回,替他采集著葉片下的露水,蜜蜂把一點蜂蜜摻進去,抱著細細的草葉奮力攪勻。
兩隻螳螂舉著葉片,將稍帶甜意的清水送進他嘴裡。
……
隱約覺得劇情有些不對。蘇時蹙了蹙眉,重新凝聚視線,落在眼前半人半蟲的漆黑影子上。
作者有話要說:
蟲族·黑暗·女裝·不敢不管·皇:
勇,勇敢的少年啊Q^Q
你想長蝴蝶的翅膀呢T^T
還是天牛的觸須呢つ^Q
還是蜜蜂的尾針……(拖走.jpg
今天就先到這裡,太困倦了=w=明天這個世界就完結啦!大家晚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