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被監護的監護人(2 / 2)

一看這些天就沒有好好工作。

蘇時自覺應當履行起監護人的責任,話到了嘴邊卻又停住,半晌才終於一笑,放下蛋糕抬手把人擁住,順撫過脊背:“很好吃,是我吃過最好的蛋糕了。”

在食物這種事上,他其實從來沒有什麼太高的要求,那天一提想吃對方親手做的東西,也不過是為了進一步確認身份。

沒想到江輔秦居然當了真,不過半個多月,廚藝突飛猛進的水平幾乎已經達到了前幾個世界的總和。

果然年輕的潛力是無窮的。

聽到他的誇獎,懷裡的青年就又顯而易見的高興起來,忽然撐直身體,雙手按住他的手臂,目光明亮:“我繼續學,你等我!”

江輔秦向來少年老成,性格也沉穩,難得興奮起來,倒多了些這個年齡當有的活氣。

眉眼不覺柔和下來,蘇監護人含笑點點頭,抬手替他理了理衣領:“不要耽誤工作。”

“不會。”

得了他的肯定,江輔秦心底都是微燙的,重新抱住眼前的人不願鬆手,在他肩窩應了一聲,閉著眼抵在他肩上。

蘇時低下頭,看著他眼底的隱約青色,忽然一笑,手臂使了些力,叫江輔秦枕在自己腿上:“休息一會兒,這兩天都沒怎麼睡?”

還不大適應這樣的動作,江輔秦呼吸微滯,下意識抬起視線,迎上那雙眼睛,微僵的身體就又漸漸放鬆下來。

陸望津身上的氣息清潤溫和,這樣躺著,幾乎被好聞的溫柔氣息整個包裹,於是心裡也跟著不覺安定下來。

雖然聽清了對方的問題,卻莫名沒辦法理解那些詞連在一起的意思。江輔秦抬手攥住他的衣擺,仰起視線望著那張溫潤寧和的麵龐,腦海裡一片空白,隻剩下心底最真實的念頭。

情愫從暴虐到冷靜,再到謹慎忐忑,他越來越不敢貿然打破眼下的平靜,心底的那一份渴望卻早已深徹得難以自拔。

他急於叫自己儘快成長,卻又擔心這樣的迫不及待,落在對方眼中,是否也隻是某種需要縱容的少年任性。

陸望津忽然笑起來,眉眼一舒,就勾勒起溫和好看的弧度。

烏眸裡的光芒清潤從容,專注耐心地落在他一個人的身上,叫江輔秦的心口無聲悸動,忽然生出濃濃不甘。

不甘心就隻是做一個叫他放心的孩子,不甘心總是被他納在羽翼之下,不甘心隻是這樣看著他,隻能仗著耍賴胡鬨的名義把人抱住,卻不敢再進一步。

然後時間一晃,他們或許就這樣相安無事地過上一輩子……

蘇時有些好奇,低頭望著年輕的愛人眼中掙紮不定的神色,還在猜測著對方究竟在糾結些什麼,安靜的客廳裡忽然想起了手機的鬨鐘聲。

先前還躺在膝頭做著心理鬥爭的人一躍而起,動作利落敏捷得叫他幾乎不及反應。

蘇時抬起頭,看著江輔秦快步走到那一袋子藥裡,翻找出幾種,一絲不苟地數好顆數拿回來,倒在他手裡溫聲囑咐:“該吃藥了,等一下,我去倒杯溫水。”

看著手裡花花綠綠的藥片,蘇時啞然失笑,無奈地輕歎口氣。

看來江輔秦對他治腿的事不是一般的重視,萬一以後辦正事的時候,手機鬨鈴也忽然響起來,說不定真會成為他相當一段時間的陰影。

江輔秦不知他心中在想什麼,倒了溫水快步回來,看著他將藥一把吞下,蹲下去扶住他雙腿,目色擔憂欲言又止。

“放心,就算有副作用,也總不會現在就有反應的。”

一眼就看透了他在擔心什麼,蘇時含笑拍拍他的肩,拉著他坐在沙發上。

這幾種藥都是新藥,除了頭暈和容易困倦,還會提升交感神經的敏感和興奮,導致心慌心悸,也可能出現食欲不振和胃腸道反應。

雖然未必條條都中,可在某些關心過度的家屬看來,上麵的每一條無疑都是天大的壓力。

蘇時知道他擔心,也就拉著江輔秦坐在自己身旁,有意聊起了外麵的事。

兩人一起分著吃了那個蛋糕,又聊了聊公司的現狀。時針還沒跨過十點,江輔秦就起了身,執意要送他回去休息。

身體感覺好得很,蘇時堅信自己還能再玩兩個小時的電腦,江輔秦卻顯然打算堅決貫徹醫生囑咐的一切準則。在浴室裡放了一通熱水,把整間浴室弄得霧氣蒸騰,才把披著浴巾的人從床上抱起來,小心地放進了盛滿熱水的浴缸裡。

因為身體條件,極少進行戶外活動,陸望津的膚色有些不健康的蒼白,在熱水的浸泡下,終於隱隱透出些紅潤。

江輔秦努力維持著嚴肅的麵色,一絲不苟地替他衝著熱水,耳根卻已紅得發燙。

實在難得遇到愛人這樣單純到好欺負的時候,蘇時心情頗佳,笑吟吟扶著浴缸穩住身體,溫聲調侃他:“做助理的,好像也用不著管到這一步……”

“我管。”

江輔秦悶聲應了一句,耳根更紅,在花灑下淋了一頭的水,白襯衫濕漉漉貼在身上,就顯出格外流暢好看的肌肉線條來。

分明看出了那雙漆黑眸底流連的異彩,蘇時挑挑唇角,任憑倦意湧上來,放鬆地將自己的身體交給他,安靜地闔上眼睛。

沒有了挺括西裝的遮掩,陸望津的身形越發顯出單薄。臂間穩穩當當攬住溫熱柔韌的軀體,江輔秦心底怦然,下意識收緊手臂,目光卻忽然落在對方身上那幾道傷疤上。

心口忽然微縮,原本那一絲悸動忽然被寒意狠狠壓了下去。

這是他父母犯下的罪。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樣的情形,盤山道上,因為落敗徹底陷入瘋狂的父親用力踩下油門,和著母親驚恐的尖叫,狠狠撞上前麵那一輛車的後身。

那個時候,陸望津又在想些什麼?

指尖小心地落下去,碰上那幾道橫亙身體的硬澀疤痕。

這些疤痕都是他極為陌生的,他不清楚它們究竟是如何落下,如何長合,落在身上有多疼,會不會即使在痊愈後的某個深夜裡,也還會傳來幽微刺痛。

江輔秦呼吸微滯,手一顫就用力收緊。

望著仿佛已經睡熟的陸望津,胸口起伏一陣,終於小心翼翼地攏住他,在他的額發上落下虔誠的親吻。

不會再叫他一個人了。

江輔秦俯身,將陸望津從浴缸裡穩穩抱出來,用大塊的浴巾仔細擦乾身上的水珠,將濕漉漉的頭發也吹乾,又重新套上乾燥溫暖的睡衣,自己也抓緊時間換了身衣服。

不知是藥物的作用還是確實累了,陸望津睡得很熟,隻在吹頭發時被風筒的聲音吵得醒了一陣,蹙了蹙眉迷迷糊糊尋找到聲音的來源,就又重新靠了回去。

江輔秦低下頭,攬住陸望津的肩頸,叫他靠在自己的胸口,一手握住那人垂落在身側的手,攏在掌心。

心口的悸動已經被壓製下來,卻反而化成了更深刻的情愫。

懷裡的人睡得安穩,眉眼放鬆地舒展著,胸肩偎在他臂膀間,連眉心的細微紋路都已散開。

江輔秦稍稍收緊手臂,低頭輕柔地吻下去,忐忑生澀的吻輕顫著落在眉睫間,落在臉頰上,一路向下,尋到微抿著的唇,小心翼翼地輕觸上去。

他依然隻敢趁著對方睡著的時候紓解內心,等到明天天亮,一迎上那雙眼睛裡的溫和包容,今夜所有的勇氣和衝動可能又會再一次消弭殆儘。

微涼的柔軟觸感叫他一瞬心悸,心臟忽然咚咚狂跳起來,緊張得胃裡都仿佛跟著一抽一抽地疼痛,強烈的情感沿著血管和神經,飛速抵達身體的每一處微末。

陸望津說過,他們相依為命。

這四個字忽然仿佛有了異樣的意味,江輔秦不敢深想,隻是深吸口氣,小心地攬著陸望津放在床上,保證他能躺的舒服,才又將被子替他仔細蓋好。

熟睡著的人微蹙了眉,像是隱約覺得冷了,身體不覺微蜷,雙腿卻依然無知無覺地展著。

陸望津的體溫向來偏低,才躺了這一會兒,浴室裡帶出來的溫熱就消散殆儘,指尖又透出隱約涼意。

連自己都覺得今天的臥室似乎格外冷,江輔秦蹙了蹙眉,將那人微涼的手攏進掌心捂了捂,就把對方的整條手臂都仔細塞回被子裡。下樓去查看了一眼中央空調係統,才發現果然是係統主控出了問題。

時間已經這麼晚了,要維修主控係統,說不定又要耗去幾個小時的時間。陸望津的身體不算好,如果在這當口上再著了涼,一定難受得更厲害。

江輔秦在大廳裡來回走了幾趟,終於橫下心上了樓,掀開對方的被窩,閉著眼睛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