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愛上人類的機器人(1 / 2)

蘇時被開局特效卡在亞空間裡出不來, 眼睜睜看著眼前的情形,胃裡忽然再度隱隱抽痛起來。

他這次來到的是個科技水平相對極為發達的世界,發展迅猛的人工智能埋下了隱患,機器人發生暴動, 奪取了絕對的領導地位,也導致了高度依賴機器人和人工智能的人類社會徹底崩盤。

人類的地位迅速下跌,被排擠在社會的邊緣, 機器人始終不肯讓出主導地位, 於是反抗鬥爭也接踵而起,雙方一天比一天更水火不容。

生命是一切自主意識體都渴望的存在形式, 人工智能的情感是單一而片麵的, 隻有依托於生命, 才能產生真正完整的感情。因此, 機器人始終在不斷嘗試利用尖端技術複製人體, 並將人工智能程序轉碼導入空白的腦域中, 已經成功製造出了類似於人造人的存在。

這項技術雖然已經日趨成熟, 可機器人隻會對原本的機械身體進行修理, 並沒有與之相匹配的醫療水平。

如果將數據直接抽離之後更換身體, 就又要進行二次轉碼, 即使是對於由數據構成的人工智能而言,也存在著極大的風險。

這樣一來, 人類的醫生就忽然變得彌足珍貴起來。

他這一次的身份就是一名人類醫生, 叫亞諾,而這些看架勢原本要來刺殺他的人類青年, 都是衝著明天的那一台手術來的。

機器帝國的元帥伊格納茨是最早接受了人造人改造的機器人,在此前雙方的衝突中,伊格納茨受了重傷,需要複雜的手術治療。在願意和機器人合作的人類醫生中,亞諾是唯一有能力完成這樣複雜的手術的。

人類中有著不少的激進派,這次刺殺行動的幾個青年,就隸屬於其中的一個組織“飛鷹”。

在他們看來,亞諾無疑是人類的叛徒,並且在當天已經對亞諾發出了警告,要求他推掉這台手術,卻被亞諾拒絕了。

亞諾是個單純到近乎固執的人,他的眼裡隻有醫術和需要醫治的病人,除此之外,幾乎對一切都毫不在意。而蘇時這一次的任務,就是【儘己所能,拯救更多的生命】。

亞諾的拒絕引起了飛鷹的怒火,這些人討論之後決定開展刺殺,他們堅信隻要殺掉亞諾,明天的手術也就一定會跟著落空。

青年們站在屋中,麵麵相覷,目光再落在那張清潤柔和的麵龐上,眼裡愈發顯出些為難遲疑。

他們來的時候都抱著滿腔怒火,心心念念以為這個人類醫生作為叛徒,一定早已和機器人達成交易,過上養尊處優的寬裕生活。在心底裡對他形象的猜測,也大都是叫人不屑的腦滿腸肥。

可眼前的人卻和猜想扯不上絲毫關聯。

他的身形甚至顯得有些瘦弱單薄,眉眼透出鮮明的書卷氣。屋子裡十分簡樸單調,除了床和牆角的衣櫃,就隻有幾盆綠色的植物被擺在窗台上,一張書桌被放在窗前,桌上還摞著厚厚的醫學書籍。

他睡得很熟,似乎對幾人的到來全無察覺,更根本談不上防備,隻要隨意出手,就能在瞬間輕易奪去他的性命。

為首的青年沉默半晌,快步過去,將預先準備好的麻醉藥劑注射進他的身體裡。

“伊萬!”

身後的健壯青年大步跟上去,神色掙紮,抬手攔住他:“我們不是不對沒有抵抗力的平民下手嗎?他看起來實在不像是什麼壞人,要不就這樣算了……”

先前負責撬鎖的青年也連連點頭,蹲過去探了探亞諾鼻息,抬頭悄聲開口:“他連改造人都不是,身體弱得很,這隻麻醉劑就夠他睡一天的了,不是隻要叫他沒法去做手術就行嗎?”

麻醉劑是特製的,他們原本以為會遇到激烈的抵抗,隨身攜帶了幾支,也隻是為了避免引起過大的騷動。

眼前的人隻是看著都叫人根本生不起殺機,怎麼都沒辦法和背叛人類的叛徒聯係在一起。

伊萬也早就打消了執行任務的念頭,見同伴們意見也都一致,微微頷首,率先起身朝外走去:“留下個飛鷹標記,警示他一次就算了,走吧。”

健壯青年應聲在門口留下了個印記,幾道身影再度潛出屋門,消失在了深沉的夜色裡。

半個小時後,床上的人終於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身體裡的麻醉劑效勁極強,蘇時搖了搖昏昏沉沉的腦袋,撐著身體坐起來,瞄了一眼表上的時間。

淩晨四點,離約定手術的時間還有四個小時。

如果說以前的開局還能叫他多少生出些自我反省,這一次除了開局毀容,恐怕實在找不到任何可以汲取的經驗了。

不無感慨地輕歎了口氣,蘇時揉揉額角,安慰了幾句比自己還要沮喪的係統,從背包裡翻出一支清醒藥劑。定好時間設置了自動注射,就又囫圇扯過被子,倒頭睡了過去。

*

機器人的時間觀念是極為準確的,差五分九點,蘇時被接到了手術室外。

作為手術助理的機器人來來回回地忙碌著,替他穿好手術服,一絲不苟地進行消毒,布置好手術室。以亞諾的性格,其實並不擅長和人打交道,和這些稍顯冰冷的機器待在一起,反而顯得意外的和諧。

“亞諾醫生,這次要多虧你了。伊格納茨元帥是我們的第一任人造人,他的數據對我們非常重要,對機器人的進化也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

機器人首相親自趕來,想要去握他的手,卻被亞諾側身避開:“已經消過毒了,不能造成二次汙染。”

伸出的手被他拒絕,首相也不見有任何尷尬,笑著收回手,朝他點點頭:“等亞諾醫生結束手術之後,我們會給您豐厚的報酬,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和我們提出來。”

高度發達的人工智能賦予了機器人以超強的學習能力,從而得以不斷豐富和擴大自身的數據存儲,能夠自如應對越來越多的突發狀況。

但即使是再強大的數據庫,也無法模擬出完整的情感波動,隻有舍棄堅硬永生的鋼鐵之軀,擁有了脆弱的“生命”,才能夠真正將缺失的部分補足。

為了彌補人工智能注定存在的情感缺陷,機器帝國的領導層都進行了人造人改造。首相是個高大英俊的中年人,笑容和煦親切健談,和一心撲在醫學上的亞諾比起來,甚至要更像是人類一些。

“我想要這間手術室。”

蘇時也不和他客氣,低頭叫機器人替自己係好手術服的細繩,直白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要完成任務,拯救更多的生命,至少也需要配套的硬件設備才行。

除了眼前的人類之外,原本就沒有人還能使用這間手術室,這這個要求根本算不上苛刻。

首相笑容不變,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又主動補充:“我們會定期給您提供免費的藥品和醫療器械,希望您能更好地發揮您的專長,來醫治更多的人類和機器人。”

現在機器人已經成為了合法公民,有不少機器人都選擇了接受人造人的改造,科技的發展使得大部分疾病都可以通過藥劑來治療,但手術依然是不可或缺的部分。

高等人工智能誕生伊始的時候,人工智能之父斯考特·莫爾就曾經下過禁令,生命科學是唯一絕不可令機器染指的範疇。

這條禁令被保持了一百多年,即使後期人類社會的大部分的工作都已經被機器人所取代,核心的醫療技術卻始終都被人類所牢牢封鎖著。機器人設法獲取了有關胚胎培養和改造的部分,卻依然對基礎的醫療手段一籌莫展。

對於機器人來說,亞諾的存在無疑是極為寶貴的。

為了表示絕對的尊重和誠意,叫他能放心的醫治伊格納茨,機器人政府主動撤去了所有的攝像設備,隻為他提供了不具有學習能力的基礎助手型機器人。

蘇時最後洗了一遍手,戴上無菌手套,從鏡子裡望了一眼身後笑容可掬的首相。

這個世界在高等科技世界中隻能算是初級階段,即使已經進行了人造人改造,這些高等初級人工智能也隻能算作是亞生命形式,依然還是存在缺陷的。要想徹底擁有完善的感情,還需要漫長的探索和進化。

可即使是這樣,他們也已經有了自主的意識,也就有了存在下去的權利。

這個世界的人工智能並沒有毀滅和掠奪的傾向,他們暫時奪取了政權,隻是為了能夠有一個平台,順利完成生命形式的進化。

這些機器人奪取了政權之後,其實也沒有對人類進行更多的壓迫和限製,卻依然因為人工智能在情感思考上的局限性,造成了越來越多的誤解,一直都沒能得到人類的信任接納。

無論是什麼樣的科技發展模式,人工智能最先產生的感情,永遠都是“欲-望”和“畏懼”。

欲-望是對自身需要的主動訴求,畏懼是對麵臨威脅的本能提防。機器人始終都不肯交出權力,其實隻是害怕一旦選擇了退讓,就會被人類當做洪水猛獸,將一切人工智能徹底抹殺。

他們在笨拙卻努力地模仿著人類,從一開始,這些機器人們其實就隻是想能夠變得更像人類一些,甚至願意為此舍棄強悍永生的機器身體,就隻是希望能夠作為平等的生命形式,和人類一起友好地共存下去。

他們想要和人類做朋友,卻又害怕人類會害怕他們。

這一次的任務是【拯救更多的生命】,不止包括人類,也包括這些想要和人類一樣,完整地活下去的機器人們。

他已經給自己注射了時的清醒藥劑,足以順利地完成這台手術。進行過最後的檢查,蘇時就示意機器助手退開,走進了那間全封閉的手術室。

他的病人正在裡麵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