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墅的自動防禦係統瞬間啟動, 伴隨著劃破天際的慘叫聲,仗義出手的黑暗友人轉眼就消失在了深沉的黑暗裡。
蘇時頭痛地揉了揉額角,把被聲波震得昏昏沉沉的愛人扛回了家,小心地放在床上。
通常負責受傷生病的都是自己, 難得看到對方顯出虛弱不適,蘇時擔心得坐不住,想去替他找個冰袋敷一敷, 才起身就被握住手腕:“彆走。”
“我不走, 你還銬著我呢。”
蘇時耐心俯身,安撫地親了親愛人的唇畔, 握著他的手塞回了被子裡。
八小時的時限還沒到, 手銬依然解不開, 隻能再把智腦直接拆下來。伊格納茨非要仰躺在床上, 蘇時也隻好半趴在他身上解手銬, 一邊念叨著不方便, 一邊惦記著他的腦震蕩, 隔一會兒就抬手去摸摸他的額頭:“頭還疼不疼?”
伊格納茨沒有急於應聲, 凝注著趴在自己身上的人類醫生, 眼底光芒漸漸深沉。
原本以為人類醫生單薄瘦弱, 沒想到居然輕輕鬆鬆就能把他扛回來,這具身體裡蘊藏著的力量, 實在叫機器人吃驚。
雖然是隔著被子, 卻依然仿佛是把愛人的身體穩穩當當抱在了懷裡。心跳一下下敲擊著他的胸壁,專注的側顏好看得挪不開眼, 覆上自己額頭的掌心微涼,恰到好處地驅散了揮之不散的暈眩。
伊格納茨穩穩握住他的手,湊在唇邊輕吻一下,柔聲開口:“我想給你看我的U盤。”
U盤這個梗怕是過不去了。
蘇時坦坦蕩蕩,根本沒想到彆的什麼地方。好容易解開了智腦,拿出十成的耐心把撞壞了腦袋的愛人擁住,吻了吻他的唇角,一手攏在他腦後,順手給他又加了個枕頭。
“U盤容量不夠,就彆用了,回頭我給你換個移動硬盤,不限內存的。”
說完就雷厲風行地去了廚房,根本沒有留意到身後愛人難得驚恐的目光。
廚房機器人正懨懨停在角落裡,一見到他進了廚房,立即興奮地迎了上去,主動替他泡了一杯熱可可,閃著小彩燈高高興興地送到了他麵前。
蘇時不由失笑,揉了揉隻到自己腰間的圓墩墩機器人,從托盤裡接過那一杯熱可可:“多謝,可以幫我弄一點冰塊嗎?”
機器人的小彩燈興高采烈地閃了一圈,回到冰箱裡翻找一陣,不多時就捧了一盤冰塊送了回來。
頭痛的時候稍微冷敷會好些,蘇時找了塊毛巾疊了幾層,在自己額間試了試,才又放回案板上,挽起袖口砸起了冰塊。
監控攝像頭拍打著小翅膀飛到門口,儘職儘責地找好角度,把實時圖像給主電腦傳了回去。
伊格納茨靠在床上,枕著手臂點開智腦,看著實時監控裡人類愛人專注柔和的俊逸側顏,滿意地勾起唇角,給監控攝像頭打賞了三個備用電池。
忽然,智腦的實時通訊申請響了起來。
還以為是自己的軍務,再聽卻發現旋律有些陌生,伊格納茨點開智腦的共享頁麵,才發現是人類醫生的智腦收到了通訊申請。
一定是情敵出場了。
時刻準備著迎戰來爭奪愛人的對手,機器人元帥忽然打起精神,原本的頭暈也被拋在腦後,撐起身體,謹慎地接通了連接:“誰?”
“是我!你已經被那些機器人控製了嗎?他們用什麼威脅你了,是不是不給你飯吃?”
黑暗老板才重新落到地麵上,想起蘇時毫無抵抗被抓回小黑屋裡的情形,就嚇得心神不寧,越發擔憂起了自己的境遇,根本沒聽出對麵的聲音不對:“你能逃出來嗎?他們監視得嚴不嚴密,有槍嗎?都強迫你乾什麼了?”
看來是體貼付出深情奉獻款炮灰。
已經博覽過中央電腦提供的小黑屋相關文集,伊格納茨蹙了蹙眉,語氣冷酷下來:“這些和閣下似乎沒什麼關係。”
“怎麼沒關係!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嗎?你得打入機器人內部,幫人類弄藥,我都介紹了好幾個人類去你那裡治病了——你不能光談戀愛啊,就這麼被機器人關了小黑屋,你的鍋怎麼辦?”
沒想到老朋友越來越沒有事業心,黑暗老板痛心疾首,終於難得地勇敢了一次,一鼓作氣地譴責了下來。
對麵沒有聲音,沉默的電流聲叫他忽然生出些許不妙的預感,語氣瞬間發虛:“蘇——亞諾,你是亞諾嗎?”
……
半晌,對麵才終於又傳來嚴厲的嗓音:“鍋是誰?”
“哈?”
黑暗老板沒反應過來,愕然地應了一聲,對麵卻已經中斷了通訊。
伊格納茨坐在床上,看著身上背負著秘密的人類愛人端著裝了碎冰的盤子走過來,微眯了眼睛望著他,眸色晦暗不清。
“怎麼坐起來了,頭不疼了?”
蘇時若無其事地試了試他額間的溫度,扶著他躺下去,毛巾仔細卷了幾層,裡麵加了些碎冰擱在他頭頂:“涼不涼?”
他的手腕忽然被握住,目光移下去,就落進了一雙幽深黑徹的瞳眸裡。
望著人類醫生柔和的側臉,伊格納茨眸色微深,垂在身側的手不覺收緊。
蘇時挑了挑眉,把毛巾卷撂在他頭頂,自己在床邊坐下,心平氣和地等著他的反應。
係統當然不會這麼容易泄露他的隱私,剛才這通電話他是有意放進來的。
黑暗員工一個世界比一個世界慫得乾脆,就算把鍋遞給他也都是顫顫巍巍毫無底氣,隨手一掀就能掀到八百米開外。可就憑機器人官方目前對人類的友好態度,他就算在診所裡塞滿人類,把所有的藥都給出去,也不會引起什麼真正的誤解。
也隻有這樣半真半假的電話,才能塑造起一個稍微靠譜些的雙麵間諜的形象。
他在門外有意沒進來,就是為了給黑暗友人點勇氣,好叫他誤打誤撞地把鍋光明正大給自己甩過來。
“你有事瞞著我。”
伊格納茨低聲開口,握著他的手卻沒有再收緊,反而輕柔地放開,摸索著變成了十指交握。
智腦上,黑暗老板的通訊頭像已經迅速變成了灰色,估計對方已經反應了過來剛才發生了多恐怖的事,現在很可能已經收拾細軟準備逃命了。
蘇時低著頭不急應聲,迅速地確認了自己的角色定位。
根據劇情,他現在要扮演的是一個為了人類忍辱負重潛伏在機器人內部,同樣對機器人抱有敵意,假作屈服來得到藥品和生活物資,辜負了機器人釋出的善意的人類間諜。
愛人的數據庫現在還亂七八糟,說不定暫時不會像之前那些世界那樣執著於掀鍋,必須把握好這樣難得的機會。
都已經這麼多個世界了,忽然有機會拿個鍋,居然還有點期待。
蘇時輕吸口氣,抬起頭正要開口,手臂上卻忽然傳來些許力道,叫他身不由己地跌進了對方的懷裡。
伊格納茨已經坐了起來,把裹著碎冰的毛巾卷放在一旁,單手攬著他,目光專注地落在他身上。
注視著懷中心事重重的人類愛人,伊格納茨愈發自責,溫柔的吻安撫地落在他的眉梢發側,輕撫著他的頭發:“是我不夠關心你,居然都沒發現你的心事……那個叫鍋的,是你曾經的愛人嗎?”
這個抓重點的能力,果然是把腦子撞壞了。
蘇時愕然,撐著身體抬起頭,嘗試把他的注意力拉到前半段對話上去:“和鍋的事沒關係。我打入了你們的內部,其實是為了幫人類弄藥,給人類治療——”
“我知道,你是想通過診所找到他。可你要知道,即使接診再多的人類患者,也依然無法保證他就會成為你的病人之一。”
伊格納茨吻了吻他的眼睛,語氣和緩耐心,儘量周旋著點破人類醫生不切實際的念頭:“現在的人類人口已經超過一百億,要通過這個辦法找到你的鍋,簡直無異於大海撈針,你被他們欺騙了。”
……
蘇時忽然有點頭疼。
“如果鍋真的愛你,不論你躲到哪裡,都一定會想辦法把你找出來,然後守在你身邊的。”
看著懷裡沉默不語的人類,伊格納茨有些心疼,手臂穩穩攬住他的身體,把人往懷裡托了托:“可我已經囚禁了你,他卻沒有任何反應,即使是這樣,你還愛他嗎?”
蘇時抬頭看了他半晌,終於自暴自棄,一頭紮在了寬闊的臂膀裡。
這個人就算數據再混亂,都能把鍋自動規劃成情敵,他居然還想著趁機背個鍋過過癮,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身後的手臂忽然稍稍收緊,力道控製得剛好,既不至於勒得他喘不過氣,也順利地將他牢牢禁錮在了懷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