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情況?
自己是該捂眼呢還是該尖叫呢?
捂眼什麼的,現在顯然是遲了。
尖叫?她現在暫時安全,乾嘛要叫?哦,還是要以防萬一……
林一把調了根觸須將魚人的嘴巴堵上,然後安靜地在籠子裡蹲好,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幾轉,以最快的速度把該看的不該看的,全都看了。
她可以摸著不知道在哪裡的良心發誓,自己絕不是帶著占便宜的心思這麼做的。畢竟不管對方之前有多好看,身材有多好,落到這種黑湯裡總歸是帥不起來的。不然也不會有“落湯雞”這一說。
她隻是覺得這個場景有點奇怪。初見的衝擊過後,有必要仔細觀察分析下:
按理說深淵生物吃東西十分不講究,從上次魚人架鍋直接烹飪的架勢就能看出來,基本不會存在剝殼一說。
看現在鍋裡的這一隻被扒得乾乾淨淨連底褲都不剩的架勢,實在是不符合先前的認知。
當然不排除這裡的主人有什麼特殊的癖好,或者近似於另外世界的習慣。不過,它真的是要吃了鍋裡的這個家夥嗎?
開始的時候,鍋的主人確實在加完後,直接在下麵升起了一把綠色的火焰。
可做完這一切後,鍋裡一點動靜也沒有。
裡麵的人還是那個人,湯還是那鍋湯,所有調料都像是剛剛下進去那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灰霧在鍋上麵安靜地飄了會,然後轉了幾個圈,仿佛是在躊躇,或者疑惑什麼——一旁的林也看得很是疑惑。
在她富有探求精神的注視中,灰霧又重新繞著周圍的籠子飄了一圈,拽出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加到鍋裡麵——然而不知道是火有問題還是料有問題,鍋裡麵的湯絲毫不見任何變化,連泡也沒冒一個。人也好像是睡著了一樣,坐在湯鍋裡毫無動靜。
這是出問題了?
林總算看出了些門道。
大概這團灰霧原本是想煮了這個家夥——或者做什麼實驗,然而中途不知道出了啥問題,現在一點反應也沒有。大概就類似於在化學實驗室裡,加了一堆易燃易爆易腐蝕品進去,結果下的東西就和假藥一樣毫無反應。
行不行啊?
林在一旁幸災樂禍。
那團灰霧雖然聽不到林的嘲諷,卻顯然暴躁非常。它飛速繞著鍋裡沉沉浮浮的東西旋轉又旋轉,像是個漁夫繞著飄滿了垃圾的水塘打轉,完全不知從何下手。
過了一小會兒,它仿佛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突然猛地收縮起來,變成一團黑球,然後倏然散開,分裂成無數細小的煙圈一樣的長條,小心翼翼地鑽到鍋裡麵,然後如同蛇一樣,自上而下一圈圈地纏繞上來:擦過微微凹陷的腰窩,滑到上麵形狀分明的腹肌,然後纏上結實的胸膛,繞到修長的脖頸,包上線條利落的下顎……
黑色的煙霧纏著異常乾淨的軀體,雖然是一副自帶黑幕效果的畫麵——裡麵的主角也隻有上半身——卻依舊帶來了某種黑白分明容易讓人想入非非的衝擊感。
“咕嘟。”
泥巴發出了一聲極大的吞咽聲。
在安靜到死寂的大廳裡,這一聲吞咽清晰響亮得如同炸雷。
伴隨著這聲炸雷,煙霧突然停止了動作,而鍋裡的人也在同一時間睜開了眼,直直看向林的方向:
那是一雙深灰色的眼,沉得如同含著一截生鐵,冷得像是荒蕪人煙的凍原,仿佛沒有半點屬於活人的氣息。
林隻覺得喉嚨一緊。
不及咽下的半口口水就這樣卡在了喉間,上不上下不下,咳又不敢咳,彆提有多難受了。
被那刀子一樣的眼神剮過,她感覺整團泥巴都僵硬了。
然而這樣的對視仿佛是錯覺一般,下一秒,那人的目光就收了回去,落在了自己那被捆得結結實實的身軀上,然後定住。
感覺好像更冷了——雖然不是針對她的。
林悄然咽下了口水。
“噗……噗嘰大人……”一旁的魚人首領顫抖的聲音響了起來,壓得極低。
“?”林沒好氣地轉過一隻眼珠,另一隻眼珠依然死死地盯著前方,以這種近乎分裂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極度不滿。
先前剛才這一出打斷,她煮魚人湯的心思倒是淡了幾分,隻是依舊不太想理這個兩麵三刀神經兮兮的家夥。
“我們……要不要先出去?”
哦對。
這倒是提醒了林。先前被關在這裡的時候,她就仔細打量過這個籠子,雖然貌似又法術封禁的效果,不能直接破壞也不好從裡麵吞,但並不妨礙她變成泥巴以後直接穿過縫隙出去。
現在外麵貌似處於僵局,正是開溜的時刻。
就這樣,林當著烏拉拉的麵,穿過籠子,以柔軟的姿態悄然朝地麵上滑去。
“噗……噗嘰大人……我我我,還有我……”烏拉拉仿佛急了,揪住了林的一隻小觸手。
——嗬,我跟你很熟麼?
林感到了一絲殘忍的快感,開口就想說出這句冷酷的台詞,卻不料遠處“嘩啦”一聲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