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覺有什麼非常不對
前方魚人也在烏拉烏拉地叫著,仿佛不安。
空氣因為包圍與對峙瞬間沉靜下來,而幾乎就是在同一時間,林敏感地感覺到有什麼動了一下——不是風,是更加敏感,更加無法觸摸的東西。
如果她在這個世界經曆過更加係統的學習和體驗,就會知道那其實是魔力的波動。
可林不知道。
在這之前,她所有的經驗,所有的技巧,都更近似於一種理論。像這樣細致地觸摸到魔法“本身”的感覺,對她來說相當陌生。
然而曾經在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更為虛幻的次元中的成百上千次戰鬥,還是讓她磨煉出了直覺般的敏銳。
她感覺到空氣在有節奏地震顫,以一種規律的、無法言說的方式,而隨著這種震動,她能感覺到有什麼在朝著同一個方向飛速聚集,帶著驚人的熱度。
——是術法,但不是她所認識的任何攻擊術法。更像是魔力吸取——有人在以默咒的方式,積聚魔力準備攻擊術法。
她幾乎是第一時間作出了判斷。
“瞄準!用你的百發百中,對準那個法師!”她伸出所有的觸須指向女法師的方向,“快點,速度,用儘全力!”
魚人首領得到指示,幾下爬上枝丫,高高托起了團成一團的泥巴,對準法師的方向向後慢慢仰去,彎成一麵弓的姿勢。
快點快點快點。
不存在的心臟仿佛在撲通撲通地狂跳,帶來近似於呼吸困難的感覺——她使勁磨了一下嘴裡的細齒,感受到了隱隱的泥腥味——還有一絲無法否認的、久違了的興奮。
女法師大概是想準備一個高階術法,所以準備的時間顯得格外漫長——林甚至覺得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裡,大概九節法術也足夠完成了。
時間越久就越危險,但相應的,屬於他們的成功概率也就越高。
就在這時,空氣流動了——以近乎瘋狂的速度,整片森林中的空氣都朝著法師所在的位置鋪天蓋地地湧了過去,觸到法師周圍的位置就化為白色的火焰,像霧氣一般將她團團圍住,形成了名副其實的法力護盾。
法術準備已經完成,等待釋放。
[Magis quam opinionem firm….](比信念更加堅定的……)
[Magis quanto magis sanguis…](比鮮血更加熾熱的……)
[Magis quam sol refulgens…] (比白日更加灼目的……)
隨著法師的低吟,空氣仿佛被灌注了魔力,帶著足以焚毀其中所有生物的熱度,一點一點地燃燒起來。
“烏拉——”
伴隨著魚人首領一聲爆喝,所有魚人發起了進攻,骨箭如同咒語一般朝著三人的位置飛了過去。而在這矛雨紛落的攻勢中,林也飛了出去。
她感覺自己像是化成了風,耳邊唯有喧囂,內心卻無比安靜。
她看到那個叫道格的牧師終於被迫收回了護盾,看到那個叫斯塔圖的戰士麵無表情地揮劍打落漫天的箭雨。
兩個護衛法師的人都被其他的攻擊牽扯了心神,露出了空隙。
就是這裡!
她穿過沒有防衛的間隙,對著法師那高高舉起的雙手,對著她手中如同雲霧一般騰起的白焰,猛地張開了嘴,沒有、也無法使用任何術法,就這樣張嘴一口咬在了法師的手上,拚儘所有氣力,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哢嚓一聲將對方的手咬落,強行中斷了施法。
“啊————”
高亢的尖叫震得整座森林都要顫抖起來。
於是林最後看到的就是女法師幾近扭曲的麵孔,還有她那手腕的斷麵:沒有一滴鮮血,如同沒有生命的石雕。
接著她徑直陷入昏迷,然後開始燃燒。
……
林做了一個很難受的夢。
夢裡她回到了久違了的家中,抱上了許久不見的電腦——幾乎是在碰觸到冰涼的機箱的瞬間,她感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恨不能使勁親親再親親。
這才是真愛。
她想。
自古人心留不住,唯有遊戲恒久遠。
這樣想著,她打算立刻接電源開電腦,把裡麵所有的遊戲臨幸一遍,驅除先前那個可怕的噩夢留下的陰影。
然而按上開機鍵的瞬間,電腦“轟”地一聲炸了,炸成一團火球,把她給直接吞了。而她變成火球以後居然感覺不到疼,隻是覺得乾覺得渴,覺得自己隨時也要熱得炸裂,難受得滿屋子亂竄,最後一頭紮進了浴室裡,想也不想跳進了裝滿水的浴缸中。
呼……
沉入浴缸的瞬間,她發出了快樂的哼唧。
感覺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得到了安撫,原先的燥熱被一點一點地驅逐。
啊,就這樣一直呆著挺好。
她想。
就這樣一直呆著,讓她好好休息下,安靜下,睡一覺,然後醒來就一切都好了……
黑暗一點點地降臨,將她的意識緩緩包圍,如同泥沼溫柔地吞噬所有進入其間的活物。讓她生不起半點反抗的意識。
然而就在意識消失前的刹那,她隻覺得手腕一緊,有誰緊緊攫住了她,將她使勁向上拽起來。
“彆鬨……”她咕噥,“彆鬨,讓我再睡……”
“嘩啦。”
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徹底將黑暗驅散。
靠!
林猛地睜開眼睛,對上一雙頗為熟悉的、木訥的魚眼珠,於是呼之欲出的臟話又硬生生地彆了回去。
“謝……”
然而剛一開口,立刻就發現有什麼不太對。
一息之外,就是魚人那嘴唇寬厚、滿是細齒的大嘴巴,近到大概她說話再大聲點,就能噴魚人一臉泥點子——等等,怎麼還在靠近?
林想也沒想,直接一觸須揮過去,抽得烏拉拉直接側飛出去,噗通一聲落在不遠處的泥塘裡。
“噗……噗嘰大人!”魚人首領飛快地從泥潭裡飛奔而出,重新撲倒在泥巴大人的腳下。
林還想再抽,卻被烏拉拉一把拉住觸須,飛快地印下一個麼麼噠。
——這都是什麼毛病?
林覺得簡直是莫名其妙不能再忍,當下將魚人首領捆了個結實,倒吊起來。
“噗嘰大人,”烏拉拉掙紮,“您先放我下來,我有重要的話要告訴您。”
“這樣說也一樣。”
“不不不,請您務必放我下來拉拉。真的非常非常重要,是關於您的。”
林琢磨了下,也不怕烏拉拉做什麼,還是將它放了下來,扔到遠一點的位置。
“說吧,有什麼事?”
林琢磨著不外乎是關於自己剛才身體狀態的事。
魚人首領沒有立即回答,仿佛十分不安似的,在林麵前來回踱步踱了兩圈,接著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在林的麵前站定,開始拆身上的水草,先拆頭上,露出光溜溜的腦門,再拆身上,露出深綠色的鱗片,最後拆了手腳上的,露出覆蓋著薄薄一層蹼的趾爪。做完這一切之後,他一個猛撲,重新趴在噗嘰大人腳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隻觸須,用深情到毛骨悚然的語氣說道:
“噗嘰大人,您戰鬥的可怖姿態深深打動了我,讓我的心為之顫抖,我願意與您分享我所擁有的一切,一起花完剩下的生命。”
作者有話要說: -w-赤雞不赤雞?
(更了5K4,不表揚下我麼?乖巧.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