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沉睡在淡藍色的冰塊中, 如同封在水晶中的鮮花。
皮膚雪白, 唇色嫣紅,嘴角和眼梢都微微上揚, 仿佛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刻,對未知的前方抱有無限的向往與期待。
“她很開心。”
穿著銀色鎧甲的大公主伸出手, 仿佛感覺不到那可怕的寒冰之力, 隔著冰封的水晶在妹妹臉頰的位置摸了摸。
“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她這樣高興了。”
不, 這不是她的錯。
大公主想。
是“她”的錯。
是她忽略這個孩子太久, 忘記了越是嬌豔的花朵便越是越容易吸引毒蛇。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最最親愛的妹妹已經同惡魔的爪牙一起玩耍, 把所有的弱點都暴露在了惡魔的視線之中。
——惡魔的爪牙知道如何讓伊格娜開心。
這讓她非常難過。
“確定先前和伊格娜一起進入深淵的是那兩個人嗎?”
“是的,”在角落中的影子動了一下,聲音嘶啞,“不過這次出行一共隻有三個人,加上小公主確實有意掩蓋了自己的行蹤, 所以沒有人知道那場意外是否是真的意外。除了最近您的人看到了小公主的那位玩伴進入了二王子在魔導之都的宅邸以外,我們沒有其他任何證據。
這意味著如果您想要追究責任會非常困難——因為我們無法證明是那兩個人合謀——或者玩忽職守導致小公主出事。他們登記的是冒險者的隊伍, 用的都是假名, 並不存在實質意義上的護衛關係。而且他們的身份有些微妙……包括您原先認為自己非常了解的那位公主的玩伴。我在調查的時候遇到了一些阻力。”
證據, 還有陰謀。
大公主沉默了。
她現在唯獨缺少的就是時間——還有更多的精力去尋找那稍縱即逝的證據, 究查那些掩藏在陰影之中的、如同蛛絲一樣絡結的陰謀。
自進入冬季之後, 魔力的供應愈發緊張。前陣子新礦的發現直接導致人類與矮人的軍隊同時駐紮進了北方那片冰冷、貧瘠的山穀之中。而派去南方精靈領地的使者始終沒有消息傳來。國內各種勢力之間的關係如同深水之上的薄冰, 隻需要一點不合適的用力, 就會瞬間分崩離析, 帶來難以預估的後果。
所以哪怕答案就在手邊,她也無法直接委派她的人擅自抓捕——那種陰影下的、肮臟的活動永遠不是她所擅長的,也很少會成為她的選擇。
但是光明正大的手段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必須要有人先潛入陰影之中,去探尋狡猾的毒蛇的尾巴,清理那些煩人的、黏膩的蛛絲——隻有等到一切都理清之後,才是她動手的時刻。
“……我能夠信任你嗎?”
她伸手攏上了妹妹的額頭,想要替她拂去劉海上的一點亂發——放入的時候沒有整理好,現在看來實在是讓人心煩意亂。
“嗬……”那影子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沒有冒犯的意思,但您有沒有覺得,現在再問這個問題有些可笑?”
“我能信任你嗎?”她轉過頭去,注視著那影子,眼中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燒,臉上沒有半點笑容,“在聖光的注視下,請告訴我,我能信任你嗎,真理之眼?”
“當然,”那影子笑笑,“我們早就和您保證過……您完全不必那麼緊張,雖然我們的立場稍有不同,但終歸都是為了這個國家——這個世界變得更好。”
“那麼請幫我一個忙吧。替我看看,我那位親愛的弟弟到底想做什麼,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去往深淵——這是任務的邀請函。”
……
林這一覺睡得很好,還做了個短暫的、五光十色的夢。
在夢裡,她恍恍惚惚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家中,躺在那張極柔軟的床裡,享受每一寸皮膚都被冰涼的床單熨帖的感覺,放鬆渾身上下的每一塊肌肉。
而且這還不是最美好的部分,最美的部分是——有人坐在了她的身邊,仿佛衝著她微笑——雖然看不清表情,但她直覺那是一個可以隨意使喚的對象。
“腰酸,”她哼哼,“背疼,腿也疼。”
然後就有手伸了過來,不輕不重地給她從肩膀開始一路慢慢揉捏。
“感覺怎麼樣?”聲音有點耳熟,又有點和她想的不太一樣,但她硬是想不起來這誰,也不明白到底和什麼不一樣。
“還行。”她含糊應了。
“我也要試試!我!”另一個更加活潑也更加年輕的聲音插了進來,“我也可以!”
“就你那肌肉,彆直接捏碎了。”邊上立刻有人涼涼地打斷了。
——等等。
她突然意識到哪裡不太對勁。
趕緊回頭,果然看到四位身高腿長青春貌美花樣年華的家夥圍在床邊,眉眼含笑,炫目得仿佛剛剛出道的男團,多看一眼都頭暈。
“你誰啊?”她一掌排開就要撲上來的、最小的那隻,毫不客氣地問道。
被拍到一旁的年輕男孩子捂著臉,露出哀痛欲絕的表情:“噗嘰大人,你怎麼又不認識我了?”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