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 對林來說,麵前的一切何止是“眼熟”而已。
畢竟不管是誰,在同一個地方的死亡次數超過五十次,都應該會對這個地方印象深刻。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條狹窄得和獨木橋似的通道,困難的地方不僅僅是“路窄”而已。畢竟如果隻是這樣的話, 那考驗的不過是平衡力而已——雖然兩側的深得完全不見底,還不時又灼熱的風攜著綠色的火星飄上來,鬼魅如同幽靈一般, 但林知道, 前麵很有可能還會有些彆的什麼。
“你,對,就是你,大號的杜鵑,上去踩一腳——你那是什麼表情,不時讓你去送死,踩一腳就夠了,不是讓你走上去,單腳踩, 懂嗎?”
被厄運點名的大號杜鵑臉上肥肉抖得更歡快了。
大概是勇氣在剛才被林喊回來的時候都已經用完了, 當他再次上前時,整個人都有些搖搖欲墜,
他僵硬地側身, 極為猶豫地抬起腳尖在台麵上點了一下。
“重一點!”林簡直要氣笑了。
她現在有點理解為什麼哈爾總是一副十分暴躁的樣子——畢竟所有的指令都要對手下解釋一遍再強調一遍, 實在是件讓人非常鬱卒的事。
杜鵑一個哆嗦,“啪”地一腳踩在石橋上。
而這一腳如同按下了開關一般,石橋兩側的綠色火焰倏然凝聚成團,變為了一個又一個直徑約有半人高的綠色火球,懸浮在橋麵兩側,遊曳如同遊魚一般,清晰地勾勒了蜿蜒通向黑暗身處的橋體——直到現在他們才看清,石橋下麵竟然是沒有任何支撐,隻有那麼細細的一條,如同遊動在空氣中的蛇,看著格外纖細而脆弱。
果然。
林看著麵前頗為壯觀的關卡,心中忽然就生起了一種時空錯置的熟悉感。
就像是在那麼一瞬間,她又操控著自己的角色,小心翼翼地來到了一道關卡的麵前。
事實上在來到這裡以後,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除了部分的物品知識以外,這個名為“深淵”的地方其實和她認知中的有很大的不同,從地理風貌到名物人情,再到關於另一端“人類世界”的信息,一切似乎和她曾經認識的那個都想去甚遠。
然而在這一刻,她忽然有了一點明悟。
就像是在她已經完全放棄了去想那虛無縹緲的聯係之後,突然又有一隻無形的手,又悄然掀開了這個混沌世界的一角,無聲地告訴她:
“看吧,你的過去在這裡——想要找的話,就過來取吧。”
林忽然就有點想笑。
為這種類似於“勾引”的手法。
除了過去對於“遊戲”以及“遊戲”的熱愛之外,她確實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
但是天知道,其實她根本不是那麼急切地想取回記憶,或者說根本不在乎。
她在這裡冒險,旅途愉快。
然而現在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刻意,在她打算完全沉浸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屬於“過去”的東西就這樣冒了出來,像是想要提醒她,提醒“她”並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那個部分。
——真是多管閒事。
林想。
雖然也可能是她多想了,但直覺的,她覺得事情並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
不過很顯然,如果想要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的話,得先過了麵前的這一關再說。
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至少目前,她應該感謝這種“相似”。
畢竟麵對煉獄難度的迷宮,有誰會拒絕二周目回來觀光旅遊一下呢?
林深吸一口氣,抬腿就想要上橋。
不想剛要動作,有人比她動作更快。
“喂——斯塔圖。”林不得不使用對方的名字,直接喊住了他。
灰眼的騎士停住了腳步,但是看得出來,他為此看到不解。麵對灰眼騎士毫無情感的注視,以及隨時可能重新落下的腳,林知道自己必須得給出個合適的理由。
“過了第一個火球之後——這個橋走過的部分就會陸續坍塌,所以我們所有人都必須跟緊。”
“我走前麵。”灰眼騎士點頭。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林搖頭,“一會兒那些火球都會動——所以過去的節奏非常重要,有些地方可以停留的時間長一點,有些地方則需要快一點——彆問我為什麼知道,我就是知道,所以如果想通過的話,讓我走前麵吧。”
“不,”灰眼的騎士搖頭,“我的意思是,你把後背露給我不擔心麼?”
雖然對人情缺乏認知,但他從對方最初的反應能感覺到,她對那個建議很有可能是排斥的,對他是抱有警惕之心的。
而根據他的觀察,一般抱有警惕之心的人,一般不會輕易將後背露給彆人。
包括與他接觸最多的那位。
那位雖然會給他各種各樣的命令,在他的麵前也總是表現得親切而和藹,但是斯塔圖能感覺得出來——他是警惕著的,不僅僅針對他,而是對所有人。
所以那位永遠坐在靠背極高的椅子上……
“擔心,當然擔心。”林的回答十分直接,“不過人總歸是要向前看的對不對?你看我們現在都算是一條船上的——嗯,可以算是同伴,是隊友了,是朋友就要相互幫助嘛。”
話一出口,不僅是斯塔圖,三隻惴惴不安的杜鵑也沉默了。
——居然都不信?
林頓時覺得有點尷尬。
她知道自己這波鼓吹有點僵硬,但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怎麼也得把話給掰圓了。
“不要不相信,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說法,叫做‘為朋友兩肋插刀’,更直白的說法叫‘是兄弟就砍我’——你看,之前我已經讓你插了一刀,也就是說,我們的關係已經是朋友的一半了,好歹也算是個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