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不會吧?”
薇薇安瞪大了眼, 樣子看起來很是可愛。
“怎麼樣?是不是帥得一臉血?”
穿著白馬騎士盔甲的林洋洋得意——右耳中,三隻毛茸茸的腦袋探了出來,在看到薇薇安的時候使勁超她揮手——杜鵑們的臉色雖然不好, 但因為巨像的承托,怎麼看都顯得小巧可愛。
“可是——珍娜, 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不帥嗎?”
林一巴掌把那三隻聒噪的杜鵑拍了回去。
“不, 不是,哎, 這語氣真的……真的是你。”
薇薇安看著麵前那巨像如同人般手舞足蹈的樣子, 還有語氣中那掩飾不住的自得, 終於敢肯定這確實就是在不久之前失散的珍娜。
“沒錯沒錯, ”巨像·林晃了晃巨大的腦袋, “我剛聽到這邊有動靜就過來了——就猜是你。”
她才不會說自己玩得過癮打得上頭, 早就把新組的隊友拋到了天邊。
“不過薇薇安, ”林看了眼薇薇安的身後,[你剛才一直站在原地, 自言自語地說些什麼呢?”
“啊?不是,剛才是……”薇薇安忙轉頭,可身邊空空如也, 哪有那個金發牧師和他的護衛騎士的半點影子?
薇薇安愣住了。
“怎麼了?”林奇怪, 她不過隨口一問, 沒想到薇薇安又開始發起了呆。
這個迷宮到處都是稀奇古怪的東西, 有點什麼奇怪的東西很正常。精擅幻術的魔物又不少, 沒準她剛才就碰到了一隻。
這樣想著, 薇薇安背後不禁有點發涼。
剛剛差一點她就帶著舍維爾……
她咬緊了牙齒,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不,沒什麼。但是珍娜我有事情需要請你幫忙。”
“哦,好的。”林點頭,半蹲下來,將手掌攤開,伸到薇薇安麵前。
“咦?你……不問是需要幫什麼忙嗎?”
“不就是救你的老隊友嘛。”林歎了口氣。
剛剛解決了那兩隻狼以後,她就看清楚了薇薇安肩膀上扛著的那個還有背後躺著的那個都是誰。
說實在的,薇薇安的這種小心翼翼、仔細措辭的模樣讓她有點無奈又有點心情複雜。
這感覺就像是從一堆張牙舞爪的野貓群裡騙走了一隻小野貓,以為從此以後就能彼此相依為命地久天長,結果這才眨眼沒看到的工夫,小野貓又和她的同伴混到一起去了!
應該說她忠誠呢還是太容易變心呢?
林感慨。
而林短暫的沉吟落在了薇薇安眼中就成了沉默和猶豫。
“對……對不起,珍娜,我知道我這個請求確實不太好,舍維爾他們先前對你的態度很不好——但我還是想請你幫幫他們——他們現在很危險,需要幫助,我……我很難見死不救,而且他們以前確實很照顧我。他們其實不是壞人。”
“……”
看著少女的解釋,林突然有種被微妙地嘲諷了的感覺。
“不,我不是說珍娜你不好。珍娜你一直很好,我特彆喜歡你,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和你一起旅行了——你能答應我,我也非常高興。我知道珍娜你不是一般人——”
在組隊以後,薇薇安偷偷用過洞察術,她從未見過像“珍娜”這樣體內魔法之力無比強大而且混沌的法師。一般的法師身體中的魔力會傾向於同魔網中的某一種元素展現出親和,但珍娜不是,她體內的魔力很難說屬於哪種特質,唯一可看清的是無比強橫,就像白日一樣耀眼,但同時也因為上次的意外,現在看起來像是被凍住了一樣。
這些話自然不適合在這個地方說,但是很顯然,“珍娜”應該沒有聽懂她的讚美——被稱讚的對象已經更加沉默了。
薇薇安有點慌:“啊,我的意思是,珍娜你的性格雖然奇奇怪怪,有時候還有點凶,但我覺得你是一個很厲害很厲害很好很好的人。”
“……”
林不知道自己到底讓薇薇安誤會了什麼,以至於就這樣被莫名其妙發了一張“好人卡”。
不過她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了,不然眼前的少女大概會在慌亂中失去理智。
“我不是好人——至少沒你想得那麼好。”
——隻想再拐點勞動力而已。
“你說願意一起走就一起走唄,反正之前說好了,沒見到我那群同伴之前,你可以隨意組隊。”
——等走到黑的時候自然就沒得反悔了。
“舍維爾他們你要想帶上自然也是可以的——反正我和他們之間的帳可以慢慢算。”
——多多益善,賣身也沒有問題。
“真的?謝謝你珍娜!你真是個好……”
“好了抓緊我們趕時間。”
最後一句打斷已經完全是音調毫無起伏、接近麻木的機械音了。
林這話倒不是敷衍。
從她的視線中所能看到的沙漏數還剩下淺淡的一格,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徹底消失。
雖然就像電池的最後一點那樣,這一格似乎已經撐了很久,但林還是決定結束感人的重逢時間,抓緊通關。
這樣想著,林非常乾脆地把薇薇安還有舍維爾幾個拍進了右朵中,囑咐了杜鵑幾句,接著就轉向了身後。
黑甲的騎士早已安靜地等在一邊。
從先前結束那場故意的“烏龍”之後,林就有點不敢看斯塔圖。畢竟任誰麻袋套頭的操作中途被迫主動拆穿,都是一件極為尷尬的事。
所幸她臉皮足夠厚。
“來,舍維爾,拆家時間到了!”
她沉聲說道。
……
“法術投影果然還是不行。”道格非常遺憾地張開了眼睛,“隻回收了幾個。”
在他的身後,幾個眼神空茫的冒險者順著他的所指,朝著其他同樣被控製住的魔偶走了過去,兩排冒險者整整齊齊地站在葛多奇的巢穴邊緣
“閉嘴!你知道你質疑的是什麼嗎?是一名領主守衛的技術!”葛多奇非常暴躁。他所擅長的向來不是野蠻的肉搏,而是這樣精妙的法術操控,比如用陰影變化成自己需要的樣子,成為最好的誘餌和最好的掩護……
而且讓他更加不爽的是這個降臨種的態度——明明不過是個孱弱的、比葛多奇大人還要瘦弱的家夥,麵對偉大的領主守衛,居然一點都不害怕!
“不過……”降臨種朝著沙盤看了一眼,露出一個愈發討厭的笑容,“裡麵的情況似乎不是很好?確定一切還能控製得住嗎?”
“當然!”
話一出口,葛多奇就有點後悔。
他為什麼要回答一隻降臨種?麵對這種低等的存在,應該回以冷冷的注視或者輕蔑的笑聲才對。
這種迫切的回答隻會顯得他十分心虛似的。
不,他才不會承認心虛——雖然所有東西都在失控,沒有一樣東西按著他的劇本走。
候選者還沒找到,寶貝卻已經快沒了——如果這種事情被巴洛爾大人知道,那麼大概明天他就會被送上西裡阿多的試驗台。
葛多奇上下尖銳的牙齒使勁磨了磨,品出了點不一樣的後悔的味道。
他光顧著玩弄獵物、炫耀自己的玩具,卻沒有想到,巴洛爾大人讓抓的“蟲子”居然是這麼麻煩的玩意兒。
他確實是太久沒有上前線為巴洛爾大人衝鋒陷陣了,一直以來都沉迷於折磨巴洛爾大人拋給他的“蟲子們”。
可現在真到讓他親自動手去抓蟲子,才深刻地感受到了其間的痛苦和差距。
畢竟在巴洛爾大人眼中,差不多除本身以外,什麼東西都可以稱之為“蟲子”。
而除了那條到現在都在和巴洛爾大人對著乾的那條大蟲子,還有曾經似乎很輕易就被巴洛爾大人俘獲並拆解的、連名字都已經記不起來的候選者,葛多奇並沒有見過其他的候選者。
但仔細想想——假如真是選中的候選者的話,怎麼可能一無是處,尤其是那蟲子顯然還激怒了巴洛爾大人,讓他吃了不小的虧……
到現在才想通這一節的葛多奇渾身的刺都悔青了。
為什麼那個該死的候選者到現在還不肯使用石板?
一定是因為它強大了,所以根本就不屑使用石板。
對,不僅不屑,還故意混在了降臨種裡麵,想要降低葛多奇大人的警惕性。
——真是太狡猾了!
自認為找到了真實原因的葛多奇恍然大悟,並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種被戲耍的恥辱。
——不不不不不是的。
葛多奇飛快地否認了自己被欺騙的可能性。
對方雖然狡猾,但還是露出了馬腳。
篩選進行到現在,除了手邊這群家夥之外,其他孱弱一些的家夥早就已經被沙盒吞噬了,他們美味的、經過烹調的靈魂也已經進了葛多奇的肚子。所以候選者的範圍已經大大縮小——
看著那那兩條黑白的影子不斷上竄,答案再明顯不過。
可葛多奇堅決不會承認先前是因為太關注寶貝玩具才忘記了原本的任務。
——一定是被邊上這個討厭的降臨種好幾次打斷他的觀察,所以才沒能看出來。
能對巴洛爾大人的棋子做手腳——能和他親手製作的寶貝鬥到這個程度,怎麼看怎麼都不會是普通的降臨種。
雖然具體是哪一個還不能確定,但是到現在這個程度也足夠了。
——所幸反應過來還不太遲。
眼看那倆囂張的影子就要衝破沙盒,脫離束縛的範圍,葛多奇知道自己隻剩下一個選擇:清盤。
所謂清盤就是將沙盒玩具中構建而成的迷宮和規則全部予以清除,隻剩下最基本的結構框架。
如果那樣做的話,就意味著沙盤裡麵在結界支撐下得空間規則會因為強行清除而徹底消失,並由此同現實世界中的暗影裂穀分割開來。
好處就是,沙盤裡麵的獵物會像落入籠子中的老鼠一樣,被直接從現實世界中送入結界分割開來的獨立空間中,徹底落入沙盤的範圍內,並隨著清盤的舉動而一同被徹底抹殺。
壞處則是,這種做法存在一定的風險:假如裡麵真的有候選者——而候選者身上確實攜帶著那個候選者證明,這樣的舉動會不會導致候選者證明一起被清楚?
葛多斯很快否認了這個想法,因為假如真是那樣的話,那麼這所謂能夠“左右深淵命運”的物品未免太過脆弱。
於是剩下的問題就在於,如果真的清盤了——這一套精心構建的迷宮遊戲就徹底沒了,再次構建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時間,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麼一位精擅空間規則的大人幫助修複玩具……
猶豫是肯定猶豫的,心疼也必然是心疼的。
但是想到巴洛爾大人的怒火,葛多奇不禁打了個寒噤。
他隨即不再猶豫,先是用舌頭卷起了所有的棋子,將它們投入到沙盤之中——這顯然違反沙盤使用的規則,五顏六色棋子們紛紛又從沙盤中浮了出來,想要落回原位。
葛多奇當即張開可怖的獠牙,噴出一口黑氣。
這黑氣極為粘稠——赫然同他先前投入的一枚棋子相似,隻是這次,黑氣並沒有沒入沙盤之中,而是伴隨著主人的操控,如同一張綿密的網一樣,籠上了沙盤,將所有的棋子一個又一個地粘住,然後使勁按回沙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