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忍受的疼痛來得是如此突然,林瞬間就白了臉色, 原本的動作就這樣生生地頓住。
這種感覺十分難以形容, 就像是她原本已經封固住的身體, 在瞬間出現了無數細小的裂痕。雖然在表麵上還沒有顯現出來,但她分明已經聽到了像是砂石崩落一般的聲音。
她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雙手, 然後看到在露出的手臂上, 曾經經曆過又迅速愈合的傷口——包括各種抓傷、劃傷、砍傷——都在一瞬間像是即將掙破封印的鬼魂一樣,紛紛浮現, 在皮膚的表麵像是如同束縛之物那般掙紮著, 帶著隱隱的、不曾感受過的疼痛。
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的。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靈魂”正在被排斥——或者說,感覺到身體中有什麼東西正在脫離束縛, 那是某種更加深沉、陰暗的東西, 已經在她的身體中潛伏已久, 此刻正在悄然露頭。
那陰影像是找到了縫隙的洪水一般, 源源不斷地從她身體深處湧出,不斷拓寬她身體間的縫隙,想要將之徹底衝垮, 讓她化為稀爛的泥漿, 然後不受控製地融入洪水之中將周圍的一切都徹底吞噬……
——不行。
她無意識地抱緊了自己,就想要避免自己在一瞬間徹底失控——她有種強烈的預感,如果此刻自己放手、或者就這樣昏迷過去的話, 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她下意識地抓緊了左手, 摳住了手腕內側皮膚上微微浮起的印記。
不管是哪個。
林想, 不管是哪個, 請聽從她的呼喚吧。
手中的印記開始微微發燙,她甚至能清晰地摸到最外側的兩隻尖銳的獠牙的印記。
林先是一喜。
可情緒上的波動過大,身體中那苦苦壓製的東西又是一動,身體即將碎散開的感覺愈發明顯。
——絕對不行。
她猛地蹲了下來,抱著手中的槍縮緊成了一團,努力想要壓製住那種“分離”的感覺。
而伴隨著這個動作,她沒看到的是,原本那支漆黑的槍倏然炸開,變成了一張漆黑的網,將她兜頭罩住,然後如同入了海綿的水一般,迅速沒入她的身體裡。
突如其來的異變讓周圍的人頓時一驚,連伊格娜手中的孢子獸都竄了出來。
早就已經注意到這邊異常的利維坦立刻就要過來,不想剛一動作,麵前便升起一道新的光之圍欄,生生地攔在他的麵前。
利維坦伸手就要拉開。
可手指剛碰到,就聽到“滋啦”一聲輕響。接觸到的位置發出被濃酸侵蝕後的聲音,隨即便有惡臭傳來。
他麵無表情地抬眼,對上了不遠處正在使用少女身體的、一臉幸災樂禍的葛多奇。
對上黑發青年冰冷的目光,葛多奇深深地打了個寒噤。但很快地,所謂的恐懼不過是一瞬的事情,但他很快地就這樣的表情,落到對麵葛多奇的眼中,看起來便像是極度的恐懼。
“蠢貨!蠢貨!都是蠢貨!”
葛多奇開心得手舞足蹈,那過於誇張的表情,落在少女的身上,顯得頗有幾分滑稽。
它咯吱咯吱地笑著,為自己的反應迅速而感到洋洋得意:這些降臨種根本就低估了他。既然身為“巴洛爾”大人的守衛,他怎麼可能是隻能靠玩具才能搞定一切的廢物?
作為自暗影中誕生的、血統最原始的魔物之一,他本身所擁有的是“附身”與“心靈操控”的能力,甚至可以操縱某些亞種的龍和古神的後裔。
隻是使用條件略為苛刻,除了需要尋找適當的時期,還需要對方需得是血肉之軀——隻有這樣,他的觸須才能在附身的時候,沿著對方的血管和神經不斷生長。
可這些可惡的、懦弱的降臨種,不少都喜歡使用那種魔偶,才會害得他無隙可循。
幸好他耐心又機智,才總算找到了一絲罅隙,選擇了個最為合理的對象。
一個靈魂年輕而又脆弱的牧師,居然還會使用強大的聖光係禁術——用來對付剛才那個討厭的家夥再合適不過。
葛多奇得意地瞥了眼被困在光之牢籠中的黑發青年,他顯然已經意識到了情況,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
“你們以為得罪了葛多奇大人能這樣結束麼?哼哼哼哼哼……”葛多奇用少女的聲音笑得格外詭異。
它朝著籠子裡關著的家夥揮了下手中的法杖,操縱光之牢籠將他們分割開來。
“不管你們是什麼東西——都是巴洛爾大人君臨整個世界的阻礙,所以請為了他,為了他忠心的葛多奇,就這樣看著彼此絕望地死去吧——啊,請你們千萬不要怪我,因為動手的可不是我,而是你們的同——咦——咦咦咦?噫——”
葛多奇的狠話還沒到最後一個尾音,突然就變成了詭異的驚呼:
他看到灰眸的騎士就這樣直接穿過了光之牢籠,揮劍朝他劈了過來——要不是他反應及時,差點就要被劈個正著。
葛多奇嚇了一大跳,避過之後第一反應就是拉過牧師橫在麵前,直接充當另一件武器。
“彆過來!過來我就要他死!”
而這個威脅顯然對灰眼的騎士沒有什麼太大的作用。他直接調轉劍鋒,朝著葛多奇的抓著人質的胳臂砍去,似乎完全不擔心誤傷。
葛多奇隻得再退。
不過轉眼間,灰眼的騎士已經劈出好幾劍。
葛多奇被逼得無法,隻得將手中的牧師和法杖一同狠狠朝著遠處的暗影中一扔,接著竄出少女的身體,重新化作一道黑影沒入後者的腦中。
新控製的身體飛快地抓起法杖遁入陰影之中。
斯塔圖抬腳就想要追去,然而在追之前,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生生停住了腳步。
他快步朝著林走去。
她已經差不多跪伏在了地上,後背微微顫抖,顯然是痛極得樣子。
斯塔圖伸手就想要扶她起來,可還沒等他碰到少女的手臂,就聽到一聲喝止:
“彆碰我。”
聲音雖然乾澀無比,卻異常堅決。
“你……”
“不用了。”
——開玩笑。
林想。
現在這個樣子怎麼能讓對麵這家夥看到?
雖然先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來自體內的壓力突然一鬆,但很顯然,身體的異變還在繼續。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皮膚和正在不斷地受傷又愈合,變形又矯正,像是在和什麼力量鬥爭一般。
然而這種東西解釋起來太麻煩了,也解釋不清。尤其是在麵對這個一根筋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