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遭重。
林想。
假如她現在有表情的話,那麼大概就是那種大難臨頭前的平靜。
她剛才說了這麼久,就是為了避免話題往這個詭異的方向發展——打架搞事她擅長,可“禮節”什麼的屬於文明人的範疇,而她恰好非常不擅長。
“剛才我們怎麼說的?是你,不僅入侵了我們的地盤,搶奪了我們的……”
“其實你們根本就狩獵不了影獸吧?”林一聲冷笑,“就剛才那樣子,你說那群東西都是你們的?說吧,你們多久沒吃東西了——哦,其實我想問的是,你們本來就不需要吃東西吧?要這玩意兒做什麼用?”
“這不是重點!”
吃一塹長一智,這次對方沒有被她再度帶到溝裡去。
“你不僅隨意闖入我們的家裡麵——還……還……”
還什麼?
林無所謂——不就是幽靈麼?
和她先前說的那樣,幽靈摸了就摸了,能摸出個啥?
不過對方這麼自信……
不,不會的,這種不祥的感覺一定是錯覺。
林立刻否認。
可事實證明,她每次不太好的預感都能得到精準的應驗。
“你還對我做了非常無禮的事。”
對方控訴。
“我從來不知道碰到幽靈就是無禮了。”她質疑,“那照你這麼說,先前我還穿過你不少同伴,那豈不是罪不可赦?”
“確實,”對方肯定,“不過那些都比不上你親手碰觸我的靈魂,尤其還是……那種……地方……”
——????
林心中那不祥的預感更加明顯了。
果然,下一秒,她麵前的那隻幽靈開始緩緩顯現,露出那虛化了的形態之後的真容:
乍看之下,它像是白化版的法力遊龍,但絕不會有人將之混淆。因為它卻遠比那種生物要優雅得多,通體細長潔白,如初冬凝結的霜雪,背上亦長著同色的翼翅——唯獨眼睛是淡淡的金色,中間有一道細細的瞳仁,昭示著某種不凡的可能。
不過在那一刻的時候,林並沒有想那麼多。
隻是當她望向那雙眼睛的時候,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近乎於陌生的感慨——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受,或者說是讚歎。
——就像是看到有人從霧氣彌漫的湖中打撈出了一抹雪色的月光,美得難以描摹。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那麼詩意的感觸,甚至很難將它用具體的文字描摹出來。但過了好一會兒之後,直到麵前的生物張開翅膀揮了揮,林才反應過來:
——她居然看一條翼蛇看到發呆??
這個認識讓大領主簡直難以置信。
她為什麼會覺得一隻顯形的幽靈漂亮?
明明隻是一隻白色的、帶翅膀的蛇——就是隻沒腿的大蜥蜴麼——居然能看出來清冷高貴的感覺?
不,一定是哪裡不太對——幻術?沒感覺啊?
難道是單身太久,心理出了問題?
不然為什麼她連看到條蛇都覺得眉清目秀?
正當大領主為自己的審美認知感到混亂之時,對麵白色的翼蛇微微彎下脖子,露出了後頸上的一小塊黑點。
就像是雪地上的泥漬一樣,看著格外醒目。
“我原本以最為潔淨的靈魂與身軀侍奉神靈,如今卻被你所玷汙——你說,這樣嚴重的罪行難道還不值一百頭影獸嗎!”
喝問聲悅耳無比,帶著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清澈。
不過林卻沒什麼心情欣賞。
麵對對方的喝問,她都木了。
她不過是到處找點吃的、想要拚好自己的身體而已。
為什麼就會被控訴類似於“酒後亂性”的可怕罪行?
還有這條蛇,聽這意思是祭司一類的吧?用自己的清白來碰瓷一百頭影獸什麼的……這麼拚真的不要緊嗎?!
雖然內心活動跌宕起伏,紛繁複雜,但此刻,大領主表現出來的樣子卻是一團極其沉穩的氣態泥巴。
而這樣的反應顯然讓對方估計錯了形勢。
——怎麼會這樣?
艾尼塔其實心裡多少有點慌。
眼見底線一讓再讓,甚至都不惜風險露出了真實的模樣,可對麵的家夥還是不為所動。
他們初來的時間已經有些久了,如果繼續這樣呆下去的話,其實非常危險……
想到這裡,他隻能咬牙,拋出第二個籌碼:
“其實狩獵影獸不僅僅是對我們有好處——事實上,也是為了你自己。”
感覺到對方微微一動,然後像是看了過來,艾尼塔心中頓時有底,說話底氣也足上了幾分:“難道你沒有感覺麼?你應該不能使用魔力很久了吧?或者說很難操控。這都是因為你身體中的魔力混亂不堪——如同風暴一般的劇烈衝突從不曾有片刻止歇,隨時可能把你撕裂……啊,讓我再仔細看看,唔……但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它們之間暫時保持在了一個奇怪的平衡狀態,所以最近你有沒有經常感覺到身體虛弱,情緒低落——沒有?這不可能。”
麵對林無聲的否認,對方提高了聲音,顯露出了被侮辱了憤慨:
“見麵的時候我就說了——你看看你這醜陋的樣子,漆黑的身體——怎麼可能有幽魂形態是這樣的?這都是中了詛咒的表現啊。如果不仔細處理的話,一定會有災難發生的。”
“……”
所以說這家夥不僅負責碰瓷還負責算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