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了新身體, 進入了夢境與現實的邊緣。
重獲自由的感覺很好。
身體對夢魘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 唯有在夢境中的時候他們才是自由的。
在夢境中, 他能夠輕易探索夢境的每一個角落,化成任何他需要的樣子, 操縱任何他想操縱的細節,如同真正的神一般,無所不能。
當然這必須是在樁體全勝的時候。
現在他的靈魂並非完整, 力量並沒有完全恢複, 連記憶中也存在著某些讓他不甚愉快的空白。
很顯然,這塊空白和他曾經失去的身體應該有著很大的聯係。
他試著去回想了一下,但是很可惜,想不起來了。
夢魘沒有再繼續深究。
畢竟作為一種極為長壽的生物, 他們活著的時間往往太過漫長,過多的信息和記憶會成為靈魂的負擔,所以他們常常會忘記一些“不那麼重要”的事情, 再正常不過。
而且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根本不是去填補那些“無關緊要”的空白,而是完成“主人”交予的任務。
憑借在夢境中幾乎“全知”的力量, 他沒有費太大的力氣就鎖定了具體的夢境。
但是“她”潛藏得實在是太深了, 而且似乎也還沒有意識到“她”與夢境的格格不入, 需要完好無損地抽離出來需要一點時間, 還有契機。
而現在正是時候。
他想。
這個夢境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隻需要一點小小的助力,就可以將不必要的東西給毀了, 再把需要找的家夥給逼出來……
這樣想著, 他化作了噩夢, 成為了災厄,開始正式吞噬這個夢境。
說實在的,這個夢境的內容精致得讓他驚歎。
就像是精心修飾過的、如同藝術品般的蛋糕。
雖然失去了大部分的記憶,但夢魘依舊本能地感覺到了這個夢境的美味。
他化身為暗影的野獸,化身為雷電,化身為降臨的硫磺之焰,並依靠夢魘的力量對他們進行增幅,
每一隻影獸、每一道雷電、每一團火焰都是他的□□,是他肆意在夢境中馳騁吞噬的工具。
綠色的樹帶著清甜的香氣,白色的建築是奶油微溫後融化的味道,那些亂竄的活物則是鮮美的小魚乾……
他吃得愉快極了,直到夢境中突然湧起了翡翠色的颶風,啪地打斷了他的進食。
夢魘不高興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準備去叉下一塊美味的時候,突然被人拍掉了刀叉。
不過下一秒他的心情又變得愉快:
因為他一直在等的家夥來了,而且——聞起來好像味道很不錯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直衝過來、緊緊盯著他的認真樣子,夢魘感覺到了一種奇怪的快樂。
就好像啃了一大口鮮奶油的感覺。
啊,就這樣讓她衝過來好像很沒意思的樣子。
他想。
那麼就讓他慢慢享受,再玩一會兒吧——哦,他得小心點,不能弄壞了她。
……
林化成了風,在暗影的驟雨與風雷之間穿行。
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
自從見過了那位“疾風”大人之後,她感覺到身體變得格外的輕盈,不管是可怕的雷火還是凶殘的影獸都能很輕易地避了過去。
但是還不夠。
林知道自己還得再快一些。
因為下麵的情況已經變得越來越糟。
天空暗沉如海,雷光如同出海的巨蟒一般,劈落在地麵之上,如同刀叉沒入蛋糕之中——雖然這個比喻在末日般的景象下看起來實在是有些不合適,但這確實就是林俯瞰時候的感受。
隨著那隻血紅的眼球出現的一切,看起來都格外的貪婪。
它們的目標仿佛並非摧毀,而是吞噬。
所有的影子、火炎還有雷光像是有生命一般,貪婪地粉碎並吸收著這個世界中的一切,如同貪玩的孩童一樣,將到手的甜點糟蹋得亂七八糟。
雖然知道這裡的一切極有可能不是真的,但林依舊感到一種隱隱的沉重。
她剛從一隻影獸的嘴巴裡救下了艾尼塔,而在幾刻前,她還把先前那隻向她示好的雌性翼蛇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就在不久之前,那條蛇被一道電光追得到處亂竄。
但這種救援終歸是十分有限。
想要終結這一切,她就必須和源頭算賬。
仿佛感覺到她死死的注視,天邊那隻不祥的眼睛發出了低低的笑聲,而伴隨著那笑聲,所有的空氣都開始微微顫抖。
下一秒,林感覺到身子一沉。
不,並不是身子變沉了,而是空氣變得格外沉重而灼熱,就像是灌滿了水汽一樣。
同一時間,數道水桶粗的閃電朝她衝來,帶著翻滾不息的電漿。
林堪堪閃身躲過,接著便看到電漿落入地麵,將下麵的鏡湖直接劈開又砸了個支離破碎。
[躲得不錯。]
空氣中傳來稱讚,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十分年輕——而且依稀有幾分耳熟的樣子。
可是不待林仔細回想,又是幾道可怕的電光如同長蛇一般朝她撲來。同時原本紛落的暗影之獸朝著空中開始聚合,變成一隻更加龐大的、可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