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下意識地抬頭一看,卻間一大坨不知道是什麼的物質,直接“啪”地一聲落了下來,摔在了巨龍的身上。
擦!
林下意識地就爆了句粗口。
隻覺得那坨青黑色的玩意兒落在那如同琥珀一般剔透的龍身上,怎麼看怎麼礙眼。
——簡直是天降狗屎好麼?
然而狗屎本人顯然並不是這麼想的。
西裡阿多在這一輪的時間中,經曆了半巫妖生涯中罕見的大起大落:先是被突如其來的厄運擊中,差點沒被碾成了骨渣,然後正好遇上趕來的同僚,勉強拚好了身體;可就在他以為自己可以繼續工作的時候,先前的肇事者又殺了回來,差點沒把他連山帶人一起給劈了——
可轉折也就在此。
西裡阿多被突如其來的狗屎運給擊中了。
落到龍身上的第一時間,他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然而這可怕卻甜蜜的龍威,這曆經無數年月也不曾失去光澤的龍鱗,還有這優美無比的姿態……
饒是半巫妖相對情緒穩定,也差點沒激動得眩暈過去。他直接軟癱在了龍背上,顫顫巍巍地抓著一塊鱗片摸了又摸。
直到他用鋒銳的骨爪在上麵使勁劃了又劃、可還是不見任何痕跡,半巫妖才有了真實的感覺。
這樣的身體對不死係的生物來說,根本就是無可抗拒的存在。
——他要這個!
西裡阿多腦中隻有這一個念頭。
半巫妖行動力驚人,念頭一定,立刻甩脫了這個又老又舊的身體,直接鑽入巨龍的眼眶,竄入它的腦中。
毫無靈魂的巨龍身體,幾乎就是一件等待巫妖穿著的華美長袍。被奪取了所有權的瞬間,巨龍的雙眼倏然張開,仿佛被一層濁黃色的光所覆蓋——那正是屬於半巫妖的靈魂之火。
西裡阿多先是難以置信地慢慢揚起脖子,等發現自己居然可以完全操控這具身體、確實已經占有了它時,近乎癲狂的喜悅湧上他的心頭——這樣強大的身體,這樣強大的力量!
他倏然張開翅膀,合攏,又重新張開,發出驚喜得尖嘯。
粗壯的尾巴如同巨蟒那般彎來掃去,左右橫拍,一時拍得水花亂濺。
他撐起四肢想要站起來,卻忽然感覺到爪間似乎有什麼:一株長滿了沙棗的樹。
早已脫離食欲已久的半巫妖對這種東西基本興致缺缺——出於謹慎他咬了一口,味同嚼蠟,立刻失去了最後一絲興趣。
他抬爪,朝著沙棗樹輕描淡寫地壓了下去。
“等一下!”
“呀!”
驚呼和尖叫同時響起,卻根本來不及阻止。
隻聽啪嘰一聲,半巫妖直接將整棵樹都壓成了碎屑。
林看著那從爪間滿溢出來的沙棗汁液還有木屑,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隨著那一爪下去,仿佛腦中的一根弦也被狠狠踩斷,發出刺耳又難聽的聲響。
剛剛被壓抑下去的、深藏於心中的暗影又呼嘯而至,幾乎是不受控製地就充滿了她身體中的每一寸。
有那麼一瞬,林甚至無法分清,那種奇怪的感覺,到底是源自憤怒,還是彆的什麼東西。可她馬上就知道了。
“肮臟的東西。”
她聽到腦中有什麼東西低低地咒罵了一聲,聲音清晰非常。
“誰?”
她問。
腕上手環樣的荊棘紋路還在,但是卻已經開始扭曲,仿佛被一雙手絞緊後粗暴地撕扯。
“少廢話,”它說,“讓開。”
“你是誰?”
林又問了一遍。
“我?”對方終於冷笑,“還在問這種問題……不是早有猜測了嗎?到底打算逃避到什麼時候去?說不是早就見過了嗎?為什麼還是不肯接受?”
林沉默。
“自己睜大眼睛看看吧。”
它說。
林低頭。就著動蕩的水麵,她隻能看到一團模糊的、支離破碎的倒影——除了一處:
她的倒影有一雙翡翠色的眼睛,冰冷,安靜,仿佛沒有任何情感。
它就這樣注視著她,如同那個夢境中一樣,如同影子注視著光。
疾風。
她低喃。
是我。
它說。
也是你。
我不信。
她說。
如果不信,那麼為什麼害怕呢?
它反駁。
為什麼害怕放我出來?
這不是害怕……
她爭辯。
如果不怕,
它說。
那就來證明吧——解放我,接受我,擁抱我——你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