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放心的話,要不這樣吧——唔,哈爾,你要不要考慮把你這身骨頭給脫掉?呃……”
“……”
說完林就意識到這話好像有點不妥,可具體要說哪裡不妥,又實在說不上來,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接:
“我的意思是,你先彆用骨頭形態了,直接用先前那個灰霧形態,這樣我才方便……”
還沒等她解釋完,巫妖便已經默默地打開了床尾的一隻大箱子——林這才反應過來,這房間大概是哈爾休息的地方。
巫妖打開箱子後,直接站了進去,摘下了那隻頗為漂亮的頭骨,在箱子裡收好。接著他用頭部伸出的灰霧觸須,從上到下,把手腳軀乾等所有的骨頭都一一拆卸,然後分門彆類地擺放整齊。
等完全恢複了灰霧形態後,巫妖才從箱子裡飄出並封好落鎖。
“這副骨頭保養起來很是麻煩,所以拆的時候要注意順序,不然容易磕壞。”
麵對對麵詭異沉默的一大一小兩條翼蛇,領主之手非常鎮定地解釋了一句。
“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把骨頭收好了,所以接下來?”
“啊。”林反應過來,直接尾巴向上一甩,劃過大半個圓弧,變為了一道翡翠色的風。
接著她纏上了那團灰霧,還有同樣化作了風的艾尼塔,一同朝著外麵吹了出去。
他們的速度快極了,但是非常奇特的是,哈爾並沒有任何不適,相反,他甚至覺得自己似乎從沒有變得這麼舒適過。
林所化成的風與其說是像“坐騎”,倒不如說是像是“速度”與“輕盈”的祝福,在飛行的過程中幾乎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要不是他身邊偶爾掠過的、淡翠色的痕跡,哈爾會以為一直“在飛”的是他本人。
然而事實是,他現在根本不需要做任何動作,就能夠同風一般地飛翔起來。
安靜綺麗的灰血森林,寬闊浩蕩的哀歎泥沼,水霧彌漫的孢子之森,石林高立的灰風小徑……
在“舍娜莎”的注視中,無數的景物於夜色中朝著他們奔襲而來又狂奔而去,如同一幅緩緩展開的畫卷,壯闊而又華美。
哈爾忽然就若有所思。
他本來還想開口和林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安安靜靜地欣賞著這難能一見的深淵之景。
當他們終於來到領地儘頭的時候,儘管早有心理準備,哈爾依舊是吃了一驚:
他們的身前,大片大片早已損毀的白色浮島早已升起,幾乎恢複如初,如同一座又一座的浮空堡壘占據了附近所有領地的製高點——甚至比曾經暗影裂穀處的山脈更高。
而他們的身下,曾經陰影與骸骨的大平原一改往昔的模樣。
白骨散去大半之後,荒蕪已久的黑色的土地重新顯露出來。如果仔細看的話,甚至能看到隱隱約約的、頑強冒頭的綠色。哈爾甚至可以想見,最多再過上三十輪,這一片大概會統統淹沒在一片無邊的、新生的翠綠之中,畢竟屬深淵植物和魔物一樣,生命力總是旺盛得令人咋舌。
然而所有的這一切都比不上他們落在一座浮島之後看到的情形:
一邊是隨處可見的、勃勃生長著的植被,另一邊則是穿梭其間、安靜工作著的白骨亡靈——他們像是沒有意識到生命與時間早已遠去那般,依舊勤勤懇懇、忙忙碌碌。而哈爾幾乎是一眼就看出了,他們在修的不是彆的什麼東西,而是一座又一座的要塞。
整片領地就像是一座怪誕的白骨樂園,生者與死者的分界格外清晰又分外模糊,本該屬於兩個截然不同世界的存在,被造物以一種異常矛盾而又和諧的方式結合起來,呈現在他們的麵前。
“居然那麼多的亡靈……”巫妖喃喃,他後麵似乎還說了什麼,但因為聲音實在太輕,林直接就選擇了忽略過去。
看著欣欣向榮、生機勃勃的領地,林忍不住就帶著哈爾又轉上了三圈,最後在已經碎掉了一角的鏡湖邊上落下。
她重新變成了白色的翼蛇,一邊接受著周圍白骨頗為詫異、驚喜的“眼神”,一邊衝著巫妖微笑著了口:
“歡迎,歡迎你——我親愛的領主之手,歡迎來到我的新領地,檢閱我的新軍團。相信我,你一定會滿意你所看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