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魔巴洛爾差不多快瘋了。
他回到烈焰王座的時候極其狼狽:
原型態下, 眼後的毒刺整整少了一半, 遠遠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烤了一半的、長毛的巨蛋。他甚至無法變回惡魔形態, 因為不管怎麼掩飾,他那頭熊熊燃燒著的“長發”都像是被手藝拙劣的匠人漫不經心地剃掉了一半——光頭算不了什麼, 最尷尬的永遠都是半禿。
他可以選擇當一個光頭。
但是那樣就意味著在很長一段時間裡, 他需要把剩餘的毒刺一同給清理了。可這種為了外觀自斷近身攻擊手段的做法怎麼看怎麼愚蠢。
他當然可以選擇當異類, 但是那樣的話,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無法再去往歡愉之城——那裡是整個深淵唯一的交易中心,充斥著審美被拎一個位麵同化的大惡魔們。
所以無論剃不剃,在很長一段時間裡, 深淵最恐怖的存在之一、眼魔巴洛爾都注定要成為一個笑柄。
——那個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泥巴怪!
而偏偏他無法立刻衝上去複仇——就在剛剛,他明顯感覺到了北方領地的異動, 那隻該死的魔龍顯然發起了領地攻擊,想要趁火打劫。巴洛爾不得不回撤, 然後調用領地力量防禦。
他一路狂嘯著衝回他的烈焰王座, 帶起的熱風融化了一路的土地,空氣在他周圍熊熊燃燒,扭曲著阻斷了一切妄圖窺探的視線。烈焰之廳中的熔岩像噴泉般湧起,攔下了所有打算在這個糟糕的時候前來彙報的下屬, 給眼魔劃出了一片無人可接近的區域。
滿地流溢的熔岩在他的意念中不斷變化為那個該死的泥巴怪的形象,然後又被狠狠地打散粉碎。
他重複著這個這個簡單的發泄動作, 直到怨氣隨著四下迸散的岩漿緩緩散去。
當巴洛爾的怒火終於漸漸散去的時候, 他才慢慢冷靜下來:
衝動了。
巴洛爾想。
雖然對於深淵的領主級彆的惡魔來說, 短兵相接並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但是很少有誰會選擇直接衝到對方的領地之上發起攻擊,尤其是像他們這樣的候選者。
因為他們能夠和領地的意誌融為一體,操控領地,所以在自己的領地上,優勢會變得格外突出。
因此在候選者的戰鬥之中,往往需要先試探對方領地的力量,進行領地本身的戰鬥。等到消耗了對方的精神力、消除了對方的主場優勢之後,再進行大肆入侵——至少巴洛爾本體作戰需要等到那個時候。
巴洛爾並非全然的有勇無謀之輩。事實上,從候選者之爭剛剛開始、還僅僅是小規模衝突的時候,他就已經抓住了這條要訣,才一路走到了今天。
他並非是目前石板的第一任主人——作為從暗影裂穀走出來的、名不見經傳的惡魔,他將熔岩山脈原本的主人、一隻炎魔從頭到腳剖開,才有了現在的資格。再之後他一鼓氣又收到了翼蛇族的石板——之後便是和北方的魔龍開始了曠日持久的拉鋸戰。
這次新的石板出現本是意外之喜——離他最近,且收於某個孱弱的、新生的候選者手中——根本就是囊中之物。
他原本的計劃是借安緒爾的白袍巫妖之手,來對目標領地進行清洗,之後順勢漁利,卻不想竟然還是在這個環節上出現了問題。
——可誰能想得到那個該死的家夥居然能攔下這樣的攻擊?
麵對那樣的攻擊,眼魔自忖也是可以應付的,但是想這樣接住安緒爾的攻擊之後,還能以那樣的程度作戰,簡直是……
這樣強悍的深淵生物到底是從哪個角落冒出來的?為什麼之前毫無動靜——反倒是在他關注之後,突然便以強悍如斯的姿態出現在他的麵前,成為他前進路上的絆腳石?
而且葉利沙那邊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但他不可能再派使者前往——白袍巫妖的攻擊顯然已經是答應了他的請求,再作催促毫無道理。
可到底又是因為什麼,後續的攻擊突然中止了呢?
音之丘明明毫發無損,但是安緒爾那邊卻已經毫無動靜。
巴洛爾越想越是狂躁,不由得又操控了一輪熔岩模擬成那個泥巴怪,狠狠地發泄——因為動靜太大,烈焰之廳的柱子甚至塌了好幾根。
而這一輪發泄過後,他終於冷靜下來。
剛才北方的魔龍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了大動靜——可之後聯係弗洛斯,對方表示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這導致他誤判會兩線開戰,直接撤離。
現在,既然北方沒有問題,那麼他需要做的就是繼續給那個該死的泥巴怪教訓。
他必須得到那塊石板。
巴洛爾下意識地按上了自己的眼睛,感覺到了某種蠢動——從他誕生起,他就知道,自己的使命便是將所有的石板收入囊中。
一點小小的挫折算不了什麼。
雖然音之丘沒有在一擊中拿下,但也損耗不小。它的位置處於暗影裂穀和熔岩山脈之中——兩線作戰,遲早都會被徹底粉碎,隻要那個時候,即使拿不到石板,他也可以直接撕開那片領地,將所有的力量吸納……
巴洛爾感覺到了血液中的乾渴與內心的呼喚。
他重新在火焰的王座上坐好,喚出了他的“石板”——那是一隻和他本人頭顱一般大小的眼球,眼白渾濁如沙暴的天空,虹膜熾烈如熔岩,瞳仁漆黑似深淵,完全就是他的眼球的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