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霧氣在空中慢慢飄散,如同她逐漸舒緩下來的情緒。
“它們在等待複活。”瑪哈說。
“它們會複活的,”黑袍的法師說,“馬爾克西斯可以向您保證——柱之導師已經召集了真理之眼中最精銳的力量,對它們進行過了完整的檢測。多虧了您的努力,這些修整保養得非常好,曾經的圖紙也都完好地保存著,真正需要重新構建的回路隻有核心動力爐大的部分。隻要那群矮人將需要的零部件按照要求並重新拚裝,它們很快就會活過來,很快。”
“希望如此。”瑪哈說,“已經近半個紀元沒有人使用過他們了。”
“請不要擔心,”刺青法師說,“雖然操控過浮空艇的人已經不在了,但是法師塔彙聚了真正富有智慧的精英,他們很快就會將操作方法整理好,並送到您的手中。”
“嗯。”瑪哈點頭,“讓他們儘快——從進入準備階段開始,食物、原礦、魔力——一切消耗都會成十百千倍增加。”
“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刺青法師說,“我們的目標是去往深淵魔力的噴湧之處,去往熔岩山脈,征服烈焰的王座——那魔力豐富的礦石和熔岩多得如同大海中的砂礫一般,隻要到達那裡,一切就不再是問題——您會喜歡那裡的。”
“是嗎?”瑪哈無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水晶球。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下方——又或者在更遙遠的深淵深處,因而沒有注意到,手中水晶球中的砂子像是遊魚一樣貼在麵對浮空艇的一側——它那細細的“尾巴”不知什麼時候翹了起來,非常愉悅地晃了又晃。
……
二王子羅納茲晃了晃杯中的紅酒,朝著站在置物架前的柱之導師遙遙舉杯。
對方回以同樣的動作,可惜羅納茲知道,那杯子裡裝的不過是薄荷水。
法師需要保持頭腦的清醒和思維的敏銳,必須要遠離所有容易導致幻覺、麻痹神經的東西——所有曾經在法師塔接受過正規教導和訓練的學徒都知道這一點。
羅納茲作為曾經其中的一員,自然非常清楚。
“為了聖者,”他說,“聽說羅伊叔叔走的時候很是安詳。”
“他應該早就知道自己會有這樣一天。”柱之導師莫比·迪克點頭。
“隻是沒想到最後動手的居然是我們的小公主。”二王子感歎,“雖然聽說她失憶了,沒想到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其實你並不驚訝,”柱之導師指出,“你不也早就知道那則預言了嗎?‘安吉利亞終將於末日降臨之時重返深淵,重逢的焰火將由罪惡之子親手點燃’——一直需要求證的不過是末日到底是什麼時候,而點燃焰火的罪惡之子又是誰而已。”
而他們不需要說明的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這場看不見的寒冬顯然已昭示著末日降臨的腳步,而所謂的罪惡之子,也早已在小公主降生的第七個年頭得到了準確預言。
“聖者一定沒想到,他好不容易說服你的父親,又最後經由你下令對伊格娜動手——沒想到她最後還是回來了。”柱之導師說,“雖然我很懷疑那個回來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柱之導師沉吟,“根據之前的檢查結果來看,她更像是一個保存著伊格娜碎片的魔偶……”
“這才是最美妙的地方,”羅納茲說,“我得到了非常可靠的線報——伊格娜原本的身體在那場爆炸之中已經徹底損毀,現在留下來的就隻有這個叫‘伊格娜’的人偶。”
“所以?”
“所以對你來說,命運給你送來了完美契合預言的罪惡之子,為你掃清了最後的阻礙;對我來說,假如以後我那耿直的姐姐想要冊封一個人偶的時候,你猜民眾會不會承認人偶那來自於王室的‘靈魂’呢?”
柱之導師笑笑:“確實,聖者經由她的到來死去,阻擋深淵回歸的力量業已消除,預言已經得到驗證,深淵降臨的命運不可避免。”
“命運從來就不可避免,”羅納茲喝了一口酒,眼中的神色看起來有些幽昧,“‘命運本就如同流沙,越是掙紮,越是深陷’——無謂的掙紮不過是加深痛苦而已。”
“而你我都是這種無謂掙紮的受害者,”柱之導師說,“正是因為那些家夥無謂的掙紮、對弗萊德曼的迫害,枉顧他的預言,錯誤才一直無法得到糾正。”
“兩個紀元以來最大的錯誤……”二王子羅納茲注視著杯中如同血一樣的美酒,因攥緊而發白的指尖仿佛也染上了杯中之物的顏色,“安吉利亞從一開始就不該離開深淵……他們分開了它,卻無法控製魔力的流失,又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甚至銷毀了所有的記載也不肯讓安吉利亞再回到深淵……”
“你我都經曆過相似的痛苦,”柱之導師喟歎,“承受過沒有魔力卻不得不在這個世界掙紮的痛苦。”
幾乎沒有人知道,柱之導師曾經因為魔力檢測不通過而被法師塔直接拒之門外;而很多人都知道,二王子羅納茲在一次魔導事故中,徹底喪失了所有的魔力,無法複原。
“很快的,”柱之導師保證,“很快你的痛苦都將結束——到時候我將為你引薦那位大人。”
二王子飲儘杯中的酒:“我期待回歸深淵的那一天。”
柱之導師舉杯,繞過長桌,與對方的空杯輕輕一碰:“等到那個時候,魔力將如同美酒一般噴湧而出……不過在那之前,我們需要將通往安吉利亞的鑰匙親自交到巴洛爾大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