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叫來人不過兩刻就將門修繕好,沈瑜卿回了屋。
魏硯沒出來。
天幕低垂,風沙呼嘯,猶有怒吼之意。
沈瑜卿躺在榻裡,眼不自覺看向門處,忽又想到什麼,翻了個身閉眼睡去了。
…
翌日風沙停,沈瑜卿從屋裡出來遮好兜帽,旁側的門打開,出一高大身軀,胡服利落,劍眉漆眸,臂彎裡抱一柄長刀。
他在外,剛邁出門,革靴踩在地上。
廊道小,他擋在外麵,他不動,沈瑜卿出不去。
兩人麵對著,他黑眸盯在她身上,沈瑜卿看他一眼,轉身往回走。
臂上一沉,魏硯一手抓她,“該走了。”
車馬起行,茫茫大漠,孤煙筆直。
沈瑜卿騎在馬背,為首高頭大馬上騎坐一玄黑胡服人影。
風沙簌簌,沈瑜卿理了理兜帽,將上麵的沙抖下來。
魏硯側頭朝後看,掠了她一眼。
目光對上,沈瑜卿眼眸波瀾不驚地轉開。
行過半刻,前方忽急奔一匹快馬,至魏硯馬前踩蹬而下,恭敬跪首,“王爺,屬下已探耶律殷部有數十人已退至嶺外。”
魏硯握了握刀柄,眉眼稍沉,“前去再探。”
那兵卒得令抱拳,翻身上馬,塵土彌漫下很快沒了人影。
張禾近前,“王爺是怕耶律殷使詐?”
厲粟橫眉罵了句,“耶律殷那狗東西都被關進上郡下獄了還有膽子使詐?等回了上郡,爺爺的刀砍得他親娘都不認識。”
張禾沒搭理他。
魏硯道:“耶律殷擅長蟄伏,不可小覷,三州之所以這般輕易得手也是因為他自己心知自己抵擋不住,有故意降的意味,是料想我不會殺他。”
他壓著眉眼,雙目森森,“不過他這如意算盤打錯了。”
厲粟在馬後清楚地看到王爺森冷的眼,忍不住打一激靈,想這次耶律殷算是倒大黴了,不死也得褪層皮。
“到下一城休整一日。”魏硯道。
本是不必過下一座城就能到圖紙所繪之處,但王爺吩咐休整,沒人敢有出聲多嘴。
厲粟平素最多話,此時察覺王爺心情不佳,心裡門清此時多話簡直就是不要命了,打馬跟在後麵,悶聲不語。
起行到下一座城要繞一段路,驀然掉頭,沈瑜卿忍不住朝前看了眼,問身側的醒柳,“怎麼回事?”
醒柳剛從前回來,應聲,“王爺懷疑有人使詐,下令人前去再探,再耽擱一日。”
倒底是他的事,他有自己的打算,沈瑜卿沒再多問,掉了馬頭跟著。
兩人那次之後就很少說話了,也就隻臨行前魏硯先開口的那三個字。現在想來,倒像是他有意等她一樣。
沈瑜卿沒再多想,容不得她想那麼多,掉頭是逆風,帷帽一個勁兒撲著她臉,看不清方向,到最後她乾脆將帷帽拿了下來,沙子撲了滿臉。
她抹著沙,麵前忽現出一道黑影,正遮住來向的風沙。
臨邑城非犬戎人管轄之地,裡麵西域中原人來往不絕,大多是行程商人。
至了驛站,沈瑜卿下馬先上了樓。
醒柳跟在後麵吩咐仆從備了水,吹了一路沙,她知小姐喜潔,自然先是要沐浴。
沈瑜卿前腳進門,回身時那道門就叫人按了住。
他眉間有沙,手裡提著把刀,似是要出去。
沈瑜卿掃他一眼,“做什麼?”
魏硯黑眸盯住她,忽笑了下,“還得欠你一回。”
“什麼?”沈瑜卿撥了下耳畔的發絲,斜睨他。
魏硯勾勾唇,“一些藥罷了。”
…
木桶的溫水正合適,沈瑜卿梳發,醒柳在後麵給她拭背。醒柳沉穩,不似綠荷般愛說話,外出難行,醒柳會武能保身,綠荷沒學過武,沈瑜卿便沒帶她。
沐浴後沈瑜卿穿好衣裳,外麵的天差不多黑了。
風沙大,沈瑜卿沒開窗,屋裡生著火爐,算不得冷。
醒柳送了晚飯,沈瑜卿夾兩箸便將放下了,愈往西走飯菜她愈吃不慣。
近日吃得少,一直用水抵著了。
用完飯沒多久,沈瑜卿摸著臉,掌心發燙,眉擰了下,從帶來的匣中取了一塊藥丸塞到嘴裡。
入夜,門外傳出一陣響動,有革靴踏地的聲響。
沈瑜卿睜著眼,側耳聽了一陣,那動靜停住,緊接著推門進了去,過一會兒那人又推門出了來。
再無聲音傳出。
沈瑜卿眼睫動了下,翻過身麵朝裡,閉眼睡去了。
門閘輕響,夜裡入一黑衣人影,那人慢慢行至榻邊。
月光入室,沈瑜卿背對著那人,眼睜開了,眸光微微浮動,“你怎麼又來了。”
魏硯盯住她,看清她烏黑的發,忽脫靴上了榻,躺到她身側,臂環過她的腰,“沒吃?”
沈瑜卿動了下,他扣得緊,仿似禁錮著,她沒再動了。
“吃不下。”沈瑜卿敷衍了一句。
魏硯笑了笑,手臂收緊,貼著她耳側低聲,“那夜不是挺能吃的。”
她知道他的意思。
“你才能吃。”沈瑜卿忍不住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