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掩過眼裡的一絲窘迫,方才回到,“冒犯了公子,還望恕罪。”
本是萍水相逢,現下該離去才是,這少年不知怎的,他又對著葉微雨拱手作揖道,“在下傅明硯,敢問姑娘芳名?”
葉微雨聞言,微不可察的輕擰了眉頭,正要開口婉拒,桓允從另一邊找了過來。
“我選好書了。”他警惕的看了傅明硯一眼,直接把背對著他,將他擋在葉微雨的視線外,“走吧。”
“嗯。”
直到兩人離開後,傅明硯這才回過神來,隻當剛才自己是魔怔了,怎麼就貿貿然的去問素不相識的姑娘名諱呢?
他自嘲的笑笑,也同結完賬回來的傅書一並走出書局,身影淹沒在人群裡。
此時書局後麵的茶室裡。
大周人好飲茶,不僅對茶具頗為講究,飲茶的環境也是要求甚高,既要清逸靜謐,還要有禪意。
這間茶室距離正店不遠,卻半分嘈雜之音都聽不見。窗戶帷幔皆是用的竹簾遮光,牆上掛了幾幅字畫,不是名家手筆卻也是當世有才之人所作。
雕花銅香爐裡燃著嫋嫋熏香。
葉微雨和桓允盤腿對坐在窗戶下的榻上,榻上小幾擺著整套茶具,和幾樣精致的點心。
桓允遵著醫囑沒有喝茶,而是拿了空的紫砂茶杯在手裡把玩,最後他終歸沒有葉微雨沉得住氣,開口問道,“方才那小子是誰啊?”
葉微雨輕抿了一小口茶,今年的新茶未出,便是去年的明前龍井也依舊清冽、沁人心脾,“不認識。”
桓允對她身邊的人了如指掌,聽到她這樣說,才放下心來,還以為在什麼時候多了個漏網之魚呢,他猶不死心的告誡道,“京城的這些公子哥兒,個個都紈絝非常,若是有不長眼的上來攀扯,你可千萬不要搭理,交給我收拾就是。”
“我為何覺得事實並非如你所說?”
“自然是真的。”
桓允見她不是很相信的樣子,就掰著手指頭給她舉例,“陳禦史家的二兒子,而今不過弱冠,雖說人模狗樣的吧,可還未娶妻就已經有三房小妾並一個庶長子了。”
“還有劉尚書的幺子,就比我大兩歲,前幾日我竟聽說他快成親了,可那秦樓裡還有個唱曲兒的姑娘是他的相好呢。”
“那家夥長得很是磕磣,隻因是家中獨子,手頭的銀錢就富足些,卻不務正業,最好左擁右抱。”他自說自話的搖頭,“可見世間男子多薄幸。”
葉微雨飲茶的動作頓住,“你可是把自己也算進去了?”
“我自然跟這些凡夫俗子不同。”桓允誇起自己來相當不遺餘力,“不是我自誇,我和阿兄品性高潔,在本朝再難有人媲美,便是往前數千年也能占有一席之地。”
“不過,阿兄雖是你表兄,你還從未見過呢,改日我帶你進宮拜見他。”他說著突然有點不好意思了,卻還是支支吾吾的說出來,“太子殿下龍章鳳姿,才情出眾,朝中貴女見之無不傾心,可是他已經有未婚妻子了,你...你不能喜歡他!”
桓允的擔心是有原因的。
桓曄天資聰穎,三歲啟蒙,五歲便可與朝中大臣論政,在學業上更是一騎絕塵,難有匹敵之人。嘉元帝久不掌朝事,治國理政多由桓曄出麵。在此期間,他勤勉有加,廣開言路,禮賢下士,深受朝臣士子的愛戴。
又因為他本身容貌,雖說性子冷了些,可完全不妨礙他成為適齡少女心儀之人,擁躉之多,國朝無出其右者。
葉微雨本不欲應他這無稽之談,轉念想到自己若是不正麵給他肯定的說話,定要被糾纏不休不得安生,便淡然道,“我又不是那等隻好顏色的膚淺之人。”
三年前太子代表嘉元帝前去齊國公府吊唁,因為是爹爹接待的,她便未有機會一睹太子真容。但坊間有關太子的傳聞、話本等戲說頗多,加之家中親爹對太子的評價頗高,他時常拿著太子的策論文章或是閒暇所作的詩賦點評,葉微雨了解的多了,便不甚感興趣。
因為論學識,她自認除了治國之道這一項不可與太子比較之外,其他方麵孰優孰劣也未可知。論容貌,娘親和爹爹的長相已是絕佳,傳至她這裡更是錦上添花,所以也沒甚好羨慕的。
早在魏晉南北朝時期,世人有品評的習慣。那些流芳百世的魏晉風流的代表人物,無一不是才貌卓越。就是在前朝,若一個人五官不正,基本上就斷了從仕的路。雖說發展至本朝,一個人好看與否已經不是衡量他人才的標準之一,但愛美之心世人皆有之。因此,綜合來看,葉微雨自認跟太子是旗鼓相當的水平,也就談上喜歡不喜歡了。
葉微雨自小就老成穩重,且不會誆人,得了肯定的回答,桓允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