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微雨在榜上找到自己的名字,而後問桓允,“你在哪間齋舍?”
為了以示區分,三十個齋舍俱被命名,她自己就被分在“治事齋”。一個學齋隻有三十人,很容易就快速掠完,卻沒有看到桓允的名字,葉微雨便問他。
桓允從未想過會不跟她在一處學習,聽得她問,才眉尖一挑,去看治事齋的生員都有哪些,前前後後,上上下下,從頭到尾看來看去愣是沒找到自己的大名,眉心一蹙就要喚寶祿去尋了學正過來理論,隻一轉眼眉頭又放鬆下來,對著葉微雨露出不甚在意的笑,“管他在哪個齋呢?反正我與你一處就是了。”
說罷,便拉著她去看齋舍的環境。
葉微雨斜睨他,知道他又要胡來,不甚讚同道,“學院重地,你可不能由著性子行事。”
“阿不,我在你眼裡就是這般不知輕重之人?”他搖頭晃腦道,“罷了罷了,誰讓你小小年紀就一副老學究的樣子,平日裡最喜管教人呢。”
“也就是我宰相氣度不與你計較,否則日日都被你說上一說,還不得慪死?”
“你少胡唚‘死’字!沒輕沒重的!”葉微雨經曆多了親人相繼去世的慘事,麵上不顯卻最是忌諱這個字,他身子不好,擔心他嘴上沒個輕重一語成讖,他說罷就狠狠瞪了他一眼。
見她麵色發白,臉上是鮮見的肅整神情,桓允心知她杯弓蛇影,卻也嘲笑不得,隻又在嘴角掛上紈絝不可一世的笑,“阿不如此看重我,我自然要長長久久的粘著你啊!”
兩人說話間就穿過開闊的前院來到後麵學生日常讀書的齋舍。
大周朝廷重視國民教育發展,每年在各地官學都會投入大筆銀錢用於太學生的讀書食住。
凡是取得生員資格的學子,在太學求學期間,不僅為其提供免費住宿和統一製式的學子服,還會每月補貼銀錢用於飯食。
學院裡設有公共的飯堂,可憑入學時發放的類似腰牌的身份證明免費在裡麵用一日三餐。
這一舉措大大的減輕了出生貧寒的學子的生活負擔。國朝本就鼓勵科舉,若是從太學上舍以優異的考核成績畢業,還可獲得禮部給出的免試科舉的資格。兩項政策結合下,那些想要憑借科考鯉魚躍龍門改變命運的寒門就更一門心思的想要進入太學了,隻是到底名額有限。
外舍每年取200人,其中有半數還是官宦子弟,是以學齋設有7間,卻不是單單分布在一處。而是憑著大周人雅致的審美情趣錯落而建,期間亭台假山活水,竹林花叢小徑相映成趣,背後還有開寶寺所在的檀香山做襯,景色絕佳,使得這裡實在是讀書求學問的好去處。
“治事齋”前麵有一叢竹林,竹影倒映在牆上,風吹竹葉動、影動,還伴有“沙沙”的聲音,很是有趣。
齋舍內裡也是寬敞明亮,整齊的擺放著三十張條桌,為了鍛煉考驗學子的心性,未設座椅而是用舊法,盤腿而坐的形式。窗格很大,花草雖多卻完全不影響光線進入室內,反而雕花木窗因為植物的點綴,更顯意境。
粗粗打量下來,雖比不得家中書房的陳設,但也算講究,葉微雨總體來說還比較滿意。
至於在齋舍內如何坐,自然就是依據考核成績的好壞自行選擇位置了。
葉微雨既不想太前,也不願太後,就選了居中的位置,桓允見狀,立馬指使寶祿將她右手邊的位置占為己有。
“你…”葉微雨欲言又止,組織好語言才道,“你不是答應我會循規蹈矩嗎?”
那桌上已經擺了紙張都起了毛邊的《荀子》,分明此前已經有人將這個位置選了,可桓允不僅明目張膽的無視,還將那書直接扔到後麵一張桌上,行徑頗為霸道。
“如果書可以像人一般,能走能思考,那我姑且就承認它可以有占座的資格,若不是,那本就是死物,又如何能做的了人的主?”他一番強詞奪理說的葉微雨都要被他哄騙了去,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
正巧這時因事外出的書主人返回,瑟縮的看著桓允,嘗試著想要同他說白一番,可礙於他的皇子之尊話到嘴邊都不敢說不出口。
桓允高揚著腦袋,鳳目輕瞥他,在這般施壓的眼神下,那衣著簡樸的怯懦少年竟畏畏縮縮的開口了,“殿…殿下,這…這…原是小…小人的位置。”
“哦,那現在已經歸本殿下了。”
葉微雨扯住他,眼神示意,“不可仗勢欺人。”
桓允卻不以為然,不就是跟他換個座兒至於做出受了萬般委屈的模樣嗎?他杵著堅決不肯讓步,那簡樸少年似是覺得葉微雨能鎮住桓允,便使了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她。
本就是桓允理虧,葉微雨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維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