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肆(1 / 2)

兩小無嫌猜 一霍 6746 字 8個月前

桓允既這般說了, 葉微雨便喚小廝為他端來一盅雪梨銀耳羹, “前些日子你不是說太醫請平安脈時談及你肺腑有發熱的症狀?梅姐姐這雪梨銀耳燉得入口即化, 也不甜膩, 最適合你不過。”

“牙口酸軟得很,我緩口氣再吃可好?”桓允捂著一側臉頰, 使勁揉了一會兒道。

“也好。”葉微雨道。

待裴知月將桌子上的菜都嘗了個七七八八準備稍事歇息再戰時,她觀得沈蘭庭卻是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他二人在齋舍裡也算是同桌了, 尋常說的話兒也較旁人多些。

裴知月問道, “怎的沒看你動筷子挑菜?可是不合胃口?”

沈蘭庭微微搖頭, “我不過是胃口比較小罷了。”

他與生父沈蔚一同生活的那幾年,日子過得甚是清貧。隻有逢年過節沈蔚才會在巷口賣鹵味的鋪子買幾兩鹵鴨肉打牙祭,平日裡多是清粥小菜過日子。

到後來被領去了成安伯府, 先時成安伯夫人做麵子好吃好喝得招待了他一些時日。後來她見成安伯老夫人對沈蘭庭之存在持可有可無的態度, 漸漸的連麵子功夫也不維持了,將他扔在那破舊的小院不再過問。

大戶人家裡的奴仆慣會捧高踩低,沈蘭庭年紀小, 又無人撐腰, 那些個膀大腰圓的婆子就趁機短了他的吃用, 因而沈蘭庭常常是吃了這頓沒下頓。

直至到太學讀書, 吃用都是朝廷補給,他的情況才好了些,但到底是底子都壞了,眼見著滿滿一桌珍饈,吃了寥寥數口就覺得腹脹難忍, 未免吃多了在桓允麵前失禮,他隻得停筷不動。

知他身世不易不好揭人傷疤,可裴知月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真不知成安伯老夫人如何想的,既將你接回府裡,卻不好好待你…”

衛褚見她沒輕沒重的妄議宗室長輩,低聲提醒她,“阿姐,慎言。”

“衛三兒你也小心得過了。”桓允低頭吃銀耳羹,聞言抬抬眉眼,“父皇對成安伯府是什麼態度你又不是不知,再者裴知月是我未來得嫂嫂,對朝臣家眷行事有不妥之處,提出來命其改進才堪為天下人表率還是她份內之事。”

裴知月沒料到桓允有幫她說話得一天,心裡有了底氣,立時對衛褚辯解道,“我不過是實事求是罷了,對成安伯老夫人又無汙蔑之詞,哪裡就有冒犯她了?”

衛褚見他二人都誤解了自己的意思,頭疼道,“我原本之意是成安伯老夫人再如何不慈也是蘭庭兄的長輩,我等旁人在他麵前道其長短總歸是失禮了。”

不想沈蘭庭卻麵無表情道,“無妨。”

如此一來,衛褚才真的是無言以對。

“瀟湘居”對門是一家名為“豐樂樓”的官辦酒樓,店外與旁的酒樓無二,也是縛彩樓歡門,但進得裡麵卻有彆有洞天之景。

走過主廊約百步,就有南北向的呈天井狀的酒閣子,廊簷掛彩燈,地麵也有燭火,兩廂照映。又有數十百名濃妝豔抹的妓子聚於天井閣子外的走廊上等候前來吃酒的客人召喚,鶯鶯燕燕,爭奇鬥豔,好不熱鬨。

大周朝禁止官員招/妓,若是違反,輕則鞭笞一百,重則罷官不再錄用。因而官辦酒樓裡的這些妓子並非那做皮肉生意之人,她們的目的主要是為了招徠生意,陪著尋常客人吃酒作樂,又或是在官府做公務接待時,唱歌跳舞彈琴以助酒興。

此時正是朝廷官員下職尋歡舒解疲憊的光景,“豐樂樓”自然是絲竹聲聲入耳,混雜著妓子們的嬌笑及酒客們吃酒逗趣的聲音。

穿過天井,在後院一處幽靜的暖閣內。

“豐樂樓”年屆三旬,珠圓玉潤的管事吳大娘翹腿坐在圈椅上,端了茶盞掀蓋吹開茶葉,又小小的抿了一口,才半抬著下巴半眯著眼睛對身前身姿婀娜的女子道,“身段看著不錯,卻不知樣貌如何,將冪籬揭開讓我瞧個仔細。”

那頭戴幃帽的女子絞著雙手遲疑道,“小女因水土不服,臉上暫且生有紅瘡,恐汙了管事的眼。”

吳大娘心道,這般如黃鸝的嗓音,相貌定是不差的,便是有印子又如何?她淡然道,“這無妨,總歸遮不住你的五官。”

女子仍有糾結,猶疑半晌,她緩緩抬手。

吳大娘見那雙手膚色瑩白,指如削蔥根一般,覺著愈發滿意,但待那女子將幃帽摘下來,她驚得險些連茶盞都未端穩。

她原本隻道這女子說臉上有恙是謙詞,誰知半分不摻假,也不知她生了什麼病,竟滿臉紅光發亮的大痘子,形如天花一般。

吳大娘不與女子多說,當機立斷把門外的小廝喊進來道,“把她帶出去!不準再靠近我‘豐樂樓’一步!”

那小廝無二話,立刻拽著女子就往外走。

女子掙紮解釋道,“管事,我這隻是不適應京城的水土,引起的過敏症狀而已,不日便會痊愈!”

吳大娘“呸”了一聲,誰知道她是從何處染來的不齒病症,若是將來她酒樓的貴人也惹上了,那她豈不是有滅頂之災?

她轉而又坐回椅子上唉聲歎氣,自打她這裡那引得膏粱子弟宴遊崇侈的頭牌入了良籍嫁人去了,生意便一日淡過一日,眼看著敬親王府上又要擺“春日宴”,少不得要她帶人前去宴嬉逸樂,屆時她拿不出人來還不知要被其他幾個酒樓的管事如何嘲笑!

忙過最忙的時辰,梅湘總算得了歇腳的空檔。

她在櫃台後坐著揉了揉發酸的雙腳,念及以往在杭州坐鎮藥鋪的掌櫃時也從未這般累過,可見做飲食的營生想要長長久久下去,首要的就得保證足夠的氣力才行。

待她緩過勁兒了,就解下圍裙,又從櫃子裡尋一麵銅鏡出來,對鏡照了照。方才忙碌,鬢發散下來都不自知,梅湘把那捋碎發勾在耳後,又察覺外衣上都沾染了油煙氣,可眼下也沒個替換之物…

她最終擱下銅鏡,想著起身去店外散散衣袍上的味道再去見葉微雨等人。

明月懸在城牆飛角的屋簷上,街上叫賣聲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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