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拾壹(1 / 2)

兩小無嫌猜 一霍 11138 字 8個月前

又約莫等了片刻, 一位梳著雙丫髻, 著灰藍比甲襦裙的侍女步出水榭行至桓允處, 對他斂裙福身道, “殿下,王爺命奴婢過來通知殿下並幾位公子, 您們可以進水榭中去了。”

桓允略微抬手,表示知曉, 卻未著急動身, 而是看向守在一旁垂楊柳下的寶祿。

斐宇此時不知從何處跳出來, 附在寶祿耳邊說了什麼,二人嘀嘀咕咕一時半會兒,寶祿才滿臉喜色的過來, 對桓允道:“殿下, 王爺將姑娘們的詩作看得緊實得很,好在斐宇眼神如炬,一眼便看到葉姑娘的放在第幾位。”

他說著便對桓允比了一個“三”, 桓允了然, 又同衛褚和裴知行道:“你二人可要進去?”

“自然。”

桓允等人進去水榭時, 葉微雨等寫詩之人已各自散開。

桓曄見裴知月嘟著嘴一臉鬱鬱, 便招了手讓她過去。

借著太子常服的廣袖遮擋,桓曄握住她的手,“未發揮好麼?”

裴知月搖頭,苦著臉,“可不是麼, 若你看了決不能笑話我。”

桓曄不置可否,隻淡笑不語。

兩人互動自然又親昵,太子眼裡都是溫柔的笑意,可見是極其滿意這位裴五姑娘的。此景讓那些原本認為是太子迫於壓力才定裴知月為妃的人家太開眼界,也歇了不少攀龍附鳳的心思。

趙宣令見此,默然垂下眼眸,自欺欺人地忽略心底酸澀的苦意,隻當不曾看見這一幕而徑直在母親身旁的椅子上坐下,身姿端然,儀態大方。

在場眾人沒有葉微雨的親眷,她本想尋了不起眼的位置落座,桓毓卻喚她過去。

葉微雨一過來,桓毓就親切的問她,“王叔這題目對微雨表妹而言,定然拿手。”

葉微雨半垂眉眼,謙遜道,“尋常在家中時偶爾會寫來練手,所以才順手了些。”

敬親王妃聞言笑道,“葉小娘子可是過謙了。卻不知我平日裡與各府夫人來往,閒談時有人提及你的才華,滿是溢美之辭。”

她說著還對桓毓道,“自前次貴妃生辰,葉小娘子大露其才,可是引得不少夫人明裡暗裡打聽呢。”

嘉元二年,葉南海推拒嘉元帝欲召其入翰林的旨意而自請外放。如此不識好歹之舉,便是其少有才名,也被當時官員認為葉南海是自斷仕途。誰成想,嘉元帝非但不曾怪罪,反而還心無芥蒂的重用葉南海。

而今葉南海複歸京都,旁人卻甚少將其與妻族聯係,而是著眼在他的治世之才和在文壇中的聲名鵲起。平日言談中,自然多般提及,連帶著葉微雨也受到關注。這落在各家主母眼中,女子有賢有德又有才華,葉微雨失恃之身倒也無關緊要了。

自小聽過的讚美對葉微雨而言已不知凡幾,可她仍是不擅於應付,甚至聽敬親王妃貿然提及婚嫁之事,更不知如何作答,當下也就隻淺笑不語。

大周雖較前朝晚婚,但十五六歲訂親也是常事,基於此,講究些的門第在十三四歲便會相看起來,各家之間的宴會便是最好觀察某個合意的男女外貌品行的最佳場合。

世人心中最無可挑剔的良配太子桓曄在兩年前匆匆定下親事,世家眾人遺憾唏噓之餘隻好將目光轉向彆的少年郎君。

以桓允為首的六名少男少女中有四位都是風姿綽約、儀表堂堂的世家少年郎,便是傅明硯出身差些,可儀容身姿也不輸旁人。

聖上視九皇子桓允為掌中珠,加之近些年聽聞他的身子不似往時孱弱,眾人有心覬覦卻礙於嘉元帝不會輕易許婚而不敢宣之於口,因而餘下如傅明硯等三個年青郎君便成了那些個家中有適齡女兒的人家眼中的香餑餑。

方才在蹴鞠場上已觀得他們身手不凡,而今又可借遊戲之便探得他們胸中是否有些許點墨,在座的夫人們翹首以待少年們的表現。

葉微雨抬眸去看桓允,心道不知他會選到誰人的詩詞來作畫,隻按照他的個性,若是選到不合心意的,怕是都不會在紙上留下任意一筆。

似有所感似的,桓允的目光也投射過來。見葉微雨在看他,他原本無甚表情甚至有些鬱鬱的臉上頓時神色飛揚起來。他對葉微雨她擠眉弄眼不說,還無聲地詢問她寫的詩放在第幾張。

像葉微雨這般板正的性子,心下覺著他的動作跟三歲小童似的幼稚好笑,卻也隻輕輕搖頭並不答他。

兩人相隔一定距離,桓允又不好眾目睽睽之下特意過來與她說話,未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他撇了嘴不再看她。

王府彆院的水榭就屬現下這座最大,又是四麵開闊的格局,偌大的一個空間被眾位賓客圍坐得滿滿當當,中間空出的地方擺著五張紅木長案。

侍女引著桓允、傅明硯等人至桌案後,其後又有另一名侍女呈上方才寫有女郎們詩作的紙張。

桓曄與敬親王坐於上首。

敬親王道:“諸位不拘先後,隨意抽取便是。”

有桓允在場,旁的少年郎自然請他先選。

桓允微挑長眉,纖長手指在漆盤裡那疊宣紙裡隨意一抽,便取了一張出來。

他兩手各拿一端,將其攤開,待仔細欣賞葉微雨所作為何時,卻定睛認出紙上筆跡不是出自葉微雨之手。

斐宇從無出錯之時,也斷不會欺瞞於他,那便是斐宇離開之後這些紙張出了差。

桓允抬眸看向桓曄,桓曄卻隻瞥他一眼便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又與桓毓等人說話。

定然是在方才又調換了順序!桓允氣惱不已,卻又無法不分場合的撒氣,隻能暗自懊惱不知阿不那首詩被誰得了去!

可每人之間相隔甚遠,便是他伸長了腦袋,也隻看到紙上有字,可那字是誰寫的卻不得而知。

“一炷香為時,現在便開始罷,”敬親王見有幾位小公子嚴正以待,朗聲笑道,“遊戲而已,各位還請隨意些。”

桓允覷一眼傅明硯,隻見他麵無異色,很是從容自若,看不出所以然,他隻得無奈收回目光專注於自己。

他細細看讀完紙麵上的四行七律,暗道便是他不通音律與平仄,也知這首詩狗屁不通,且這字寫得軟軟塌塌,毫無風骨,桓允心下嫌惡不已,梗著脖子半分都不願在紙上落筆。

寶祿伺候著他用筆墨,見桓允遲遲未動作,便低聲道,“殿下,再耽擱就趕不上旁人的速度了。”

桓允冷哼,“有甚好畫的,本殿下不愛畫。”

他貫來是說到做到的性子,寶祿勸道:“殿下,雖隻是宴樂之作,可若是任由性子來,怕也是要引人非議。”

“你殿下我被人議論得還少了?”無人提及還好,眼下被人玩弄,桓允愈發著惱,“還磨甚墨?走了!”

桓允麵上神色幾經變化,在座眾人自然也看在眼裡,他們心下暗道,看來這九殿下果真如傳言那般不學無術。燃香燃過小半都不見他提筆,定然是抽到的詩作讓這矜貴的九殿下倍感為難才這般不滿,眼瞧著這是要提前退場?

誠然,桓允話音落下就起身離座,且直直往桓毓那處走去。

桓毓左手坐葉微雨,右手又是敬親王妃和段清影。

王妃身旁的侍女本欲喚人為桓允置一方座椅,卻見桓允擺手。他眼風淩厲,竟將葉微雨旁邊那不知是誰家的小娘子給瞪得自覺將座位讓了出來。

“怎的了?”葉微雨心裡早有猜測,卻在桓允落座後仍是問道。

“我本是讓斐宇偷瞧了你的詩放在第幾位,可實際拿到手上的卻是另一人的,偏生那人行文難堪,便是我鬼斧神工也難挽頹勢,也就不做無謂掙紮了。”

“你自己取巧不成,怎的還嫌棄起旁人來了?”葉微雨道。

“這勞什子遊戲,本殿下可不感興趣,我不過是陪你玩罷了。”桓允不滿道,“況且旁人才沒那資格讓我屈尊為其作畫,哼。”

桓曄見桓允無故離場,便使了人過來詢問。桓允滿不在乎的答了,那內侍一字不落的原話傳給桓曄。

桓曄聽罷卻也沒說什麼,倒是敬親王笑道:“小九這性子不拘小節,跟王叔最為相投。”

“他前些日子便在父皇與我跟前說了日後要做王叔這樣的富貴閒人。”桓曄淡聲道,“王叔還是莫要將小九帶偏了才好。”

敬親王訕笑道:“你這孩子,王叔何曾是那等拐帶著旁人不務正業之人了?”

桓曄聞言隻看一眼他,但笑不語。

敬親王這話說的自己都沒有相信的底氣,叔侄二人一時無話。

遑論寫詩作畫,胸有溝壑之人起筆都相當快。如傅明硯,他此時已經勾勒完草圖,在調配顏料給畫上色了。

眾人驚歎他的速度,敬親王更是起身到近處觀摩,其餘人也有樣學樣,離開自己的座位四處走動著看年輕的姑娘郎君們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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