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眼尾深紅,死死地盯著沈寧,他垂落在身側的手已經捏得死緊,仔細看還能發現在輕微顫抖。
“不許。”這兩個字幾乎是從喉嚨深處逼出來的,帶著粗礪的沙啞。
不許說後悔。
不能後悔把他撿回來。
從來沒有人對陸鳴這樣好過,他們素未相識,他對沈寧來講也沒有什麼利益,他從來沒有接受過這樣純粹的善意和好待。
所以初初有些不適有些茫然,然後隻會按自己人生中的一貫來對待她。
因為利益而討好她,甚至想發展更親密的其他關係,讓沈寧放不下他。
但為什麼現在放不下的人卻是他。
沈寧善良,她可以對任何人都很好,沒有他還有祁南,還有其他人。
不能這樣,沈寧隻能有他一個人。
陸鳴死死地盯著她。
沈寧卻憤怒地看著他,目光中還夾雜著微許的厭惡:“我後悔了,陸鳴你當時就應該去死。”
“閉嘴!”
陸鳴所有的理智思考全部被點燃爆炸銷毀了,無法忍受他喜歡的人居然讓他去死。
一顆心最柔軟的地方被她再三踐踏,他覺得自己此生最痛苦的時刻也不會比現在更糟。
他盯著沈寧,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你隻能有我一個人。”
“現在就離開祁南,回到我身邊。如果今晚六點之前我沒有看見你回來,祁家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沈寧眼眶發紅,聲音破碎:“陸鳴,你真讓我——”
“我不想聽這些話。”陸鳴打斷她,“從現在開始,你有三個小時的時間,收拾自己的東西,搬到我家來。”
他從桌上拿起一張名片,動作過快,鋒利的紙邊沿在他指腹上留下一道淺淺紅痕:“現在,還有兩個小時五十九分鐘。”
沈寧強忍著淚水,抬頭看他。
陸鳴已經完全變成了她不認識的樣子,他自私、冷漠、高傲,不擇手段,用祁家威脅她。
祁南在她最難過絕望的時候幫助她,讓她找到了弟弟,有了新的生活。
可是這一切,都被陸鳴毀了,她不能因為自己讓祁家破碎。
沈寧狠狠拿過名片,緊緊攥在手心,硬質的四角仿佛刀片割在手心。
她狠狠擦過眼角,轉身離開——
“等等。”陸鳴說,“我讓司機送你。”
沈寧很想有骨氣地說不需要,但她又不敢。
她再一次認清了自己和陸鳴之間的差距,她像一隻被陸鳴捏在手心的小蟲,她太弱小,陸鳴總能找到很多辦法對付她,她最大的反擊在他眼中也像螳臂擋車。
沈寧沒有回頭,瘦弱如紙的肩膀輕輕顫抖了下,聲音模糊得不成樣。
在得到陸鳴的應允後,她才離開。
陸鳴看著她的背影,心中一陣難捱的抽搐般的疼。
他坐在辦公椅上,手撐著頭,看上去比沈寧還頹喪幾分。
他失控了,雖然達到了目的,但過程完全不一樣了。
他不想這樣的,他還想和沈寧回到以前,可沈寧為什麼要說那樣的話,為什麼要說後悔,為什麼要他去死?
他理智全部被焚燒,隻想把她留下來了。
他做到了,隻不過此刻陸鳴心中卻湧起更大的無儘的虛妄和恐慌,他和沈寧的以後要怎麼辦呢。
他把這一切弄得更糟糕了。
——
沈寧乘著陸家司機開的車回到了祁南家,她站在公寓樓下,抬頭看著熟悉的地方,眼眶裡的紅又開始暈染。
司機道:“沈小姐,我可以幫您搬家。”
這就是陸鳴讓司機送她回來的目的吧,陸鳴是想更嚴控的監視她。
沈寧憤怒地拒絕:“不用,我不會超過時間。”
司機看著沈寧離開的背影,想著接到陸總電話時,陸總專門的囑托,幫沈小姐搬家,彆讓她累。
但沈小姐好像誤會了。
沈寧的東西並不多,全部收拾完也不過才過去了一個小時,但她卻不想這麼早離開,總要和祁南道個彆吧。
隻是現在祁南應該很忙,如果讓她此刻給祁南打電話,她都不敢確定自己是否能正常地說出話而不讓祁南察覺出異常。
她不能讓祁南知道她離開這裡是因為陸鳴對祁家動手,用祁家來威脅她,這本來就是因為她,如果祁南和她不認識,祁家也不會遭遇無妄之災。
離開之前,沈寧給祁南留了一封信,信全部是愉悅的口吻書寫,說她喜歡上陸鳴了,想和他一起住,讓祁南彆擔心,她很幸福。
她把理由全部歸咎於自己身上,隻是擔心祁南會來找她,察覺出什麼。
他們三人見第一麵時,祁南就明裡暗裡對陸鳴表達了不喜。
沈寧用一個箱子裝完了自己東西,司機積極地幫她放到了後備箱。
黑色轎車在路上疾馳,沈寧看著窗外倏忽而逝的景,眼眶微微泛紅。
到了陸家,沈寧卻沒有在彆墅裡看到人,司機幫她把東西拿進來,沈寧自己便找了一間角落的房住下,她想離陸鳴遠一點。
她剛到沒多久,陸鳴便回來了。
他看到她隻喊:“姐姐。”
這時的陸鳴看上去又是那個溫和正常的人,甚至唇角還彎出明顯的弧度,一點不見今天威脅她時的偏執。
沈寧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繼續把自己的東西放好。
陸鳴走到她身邊,很積極熱心開口:“我幫姐姐吧。”
沒等沈寧做出回應,他便擅作主張地拿出沈寧箱子裡的書籍。
“還給我!”沈寧反應很大,從他手中奪回。
書封頁劃過手掌,帶來微澀的疼意,陸鳴手指虛虛蜷縮,看著她警惕的模樣,聲音低落:“我隻是想幫幫姐姐。”
沈寧冷嘲道:“不用了,我受不起。”
她還為陸鳴的威脅耿耿於懷,都不想看見他,更彆提讓他碰自己的東西。
陸鳴自知理虧,他回來的時候便想到沈寧對他不會有好臉色,隻是一想到她現在和他住在一起,以後每天都能見,便控製不了自己的行為,甚至提前下了班。隻是想早點見到她。
“姐姐。”陸鳴良久之後才開口,聲音聽上去有些可憐,“我們也可以換個地方住,原來的地方也很好。”
沈寧:……
所以陸鳴是以為她不開心是因為住在陸家嗎?
她雖然表現出一張晚娘臉,但這並不代表著她不喜歡住在彆墅豪宅。
“不用。”沈寧冷漠拒絕。
陸鳴:“我隻是想要姐姐開心一點。”
沈寧:“我不要住在原來的地方。”
陸鳴睫毛輕眨,似乎由她這話聯想到了什麼,神情微許失落:“我知道了。”
知道他們很難回到過去,知道沈寧不願意。
陸鳴站在原地,看她把自己的東西一一擺放好,沈寧帶來的東西很少,可是陸鳴至始至終沒有看見那個手機和那隻手表。
他走的時候留下了,沈寧也應該看到了。
他指尖微動,沒忍住問:“姐姐,我的手機和手表還在嗎?”
“扔掉了。”
陸鳴手指漸漸收攏,又緩緩鬆開,他沒有資格去問的,拋棄的人是他,現在想要回的人又是他。
“我去做飯。”他逃似的離開了。
回到陸家後,陸鳴其實很少做飯,他更多的時候是待在公司的,鮮少回來。
他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不喜歡請保姆,彆墅的衛生也是專人在特定時間過來打掃整理。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陸鳴想,以後這裡不止有一個人,還有沈寧。
在陸鳴離開她房間之後,沈寧確定周圍沒有監控攝像頭,便開始慢吞吞乾活了。
“陸鳴也不算太變/態。”沈寧道,“都沒有安裝監控。”
係統:“嗯……當然這個世界上變/態的人還是比較少。”
沈寧躺在床上,身下是一片柔軟,她感歎道:“住在這裡也挺不錯的,還不用自己做飯。”
在祁南家,她要維持貧窮節約人設,凡事都親力親為。
在陸家,陸鳴把做飯一事都包了,沈寧心理上還是愉快的,隻是不能表現出來,畢竟她現在是被強取豪奪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