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腳怪吱哇吱哇地叫著,是一個倒立的長杆蘑菇，長長的杆子最上方長著兩隻綠豆大的小眼睛，杆子中上部橫著兩根胳膊——兩根胳膊是燒火棍變成的。
乍一看,還以為是誰家的掃地機器人上麵戳了一個細長的十字架。
陸星芒沒想到劉啟啟見到獨腳怪的原形後，不但沒有被嚇到,竟然還覺得可愛？
“它差點害死你。”
“妖怪做出害人的事,要受到妖界的懲罰，你知道的吧？”
劉啟啟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
“你們……妖界，”劉啟啟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是怎麼懲罰做錯事的妖怪的？”
既然妖界有警察，那麼妖界應該也有監獄？不知道劉小猴要蹲多久的監獄呢？
好像妖怪的壽命都很長的樣子，等劉小猴刑滿釋放，自己會不會已經不在人世了呢……
亂七八糟的念頭在劉啟啟的腦子裡亂飛。
“哢嚓——”高個子警察把手裡的警棍輕輕一轉，抵在獨腳怪身上的警棍,像煙花筒一樣向外噴射畫麵。
劉啟啟看到了最初的一幕。
兩年前,他在國外錄製一檔綜藝節目，錄製節目時進入了一棟幾十年無人居住的房子。
劉啟啟按照節目要求,要將這棟房子打掃乾淨,住在裡麵。
滿是灰塵和蛛網的破舊房子,劉啟啟一進門就抓起了牆角的掃把，用掃把將房間裡大致清掃了一遍。
清掃到灶台旁時,劉啟啟看到地上的燒火棍,撿起來在手裡耍了一圈。
等劉啟啟在打掃乾淨的屋子裡睡覺後,掃把和燒火棍緩緩向彼此靠近，結合在一起，變成了長胳膊的倒立長杆蘑菇。
這就是獨腳怪最初的誕生時刻。
獨腳怪會本能地模仿第一個喚醒它的人類，在劉啟啟錄製綜藝期間,它一直在模仿劉啟啟。
但是獨腳怪的樣子無法現於人前，於是它變成了最善於模仿人類的動物——小猴子。
劉啟啟對模仿自己惟妙惟肖的小猴子一見傾心，立刻收養為寵物，費了一番功夫、辦了很多手續終於將小猴子帶回國，自以為開始了一人一寵的幸福生活。
接下來的一幕幕，都是獨腳怪的犯罪時刻。
劉啟啟看到自己熟睡後，獨腳怪在臥室裡變成自己的樣子、穿上自己的衣服和鞋子、拿起自己的手機出門……渾身汗毛倒豎！
原來他從沒有過夢遊症，原來狗仔深夜拍到的酒吧抽煙照片根本不是他……
劉啟啟的幾次受傷，也都是獨腳怪所為。最近一次在七溪穀的廚房裡被熱油燙傷，劉啟啟一閃而逝的“錯覺”是正確的！
警棍噴射出的畫麵，在這個關鍵時刻變成了慢鏡頭，劉啟啟清晰地看到是獨腳怪先把油鍋打翻的，然後劉啟啟的雙眼呆滯了半秒，也跟著將油鍋打翻了。
劉啟啟是真的燙傷了自己。
獨腳怪燙傷的那隻腳，卻是它變換出來的第二隻腳，其實它的原形並沒有被燙傷。
等到躺在床上養傷的劉啟啟早早睡下後，獨腳怪又一次變成劉啟啟的樣子跑進森林，想要偷吃森林裡對他大有好處的妖界植物。
被陸星芒和江曜看到後，獨腳怪慌亂之下單腳蹦著逃跑，逃回了房子裡。將劉啟啟的衣服鞋子一脫，變回小猴子裝睡。
接下來的事情劉啟啟就都知道了，陸星芒和江曜來拍門，他被拍門聲吵醒後單腳跳著來開門。
看到這裡，劉啟啟已經徹底心寒了。
原來他寵愛兩年的小猴子，一直在欺騙它、傷害它。
他愛的小猴子根本不存在。
陸星芒拍拍劉啟啟的肩膀：“獨腳怪是凶獸，天性如此。”
“萬幸發現的時機還不太晚，你還平安。”
江曜安慰道：“你也是飼養過凶獸的人類了！牛逼夠吹一輩子了！”
陸星芒瞪了江曜一眼，江曜茫然地摸腦殼。
隨著警棍回溯出獨腳怪犯下的罪行，警棍的顏色也在改變，從黃色變成橙色、從橙色變向紅色……
最終定格為橙紅色，非常接近紅色。
矮個子的警察看了一眼：“呦！差一點就變成正紅色了！”
話音落下，妖界警察乾脆利落地按下了警棍上的按鈕。一瞬間，鮮豔的橙紅色化作耀眼的光芒，猛地衝向獨腳怪。
獨腳怪發出前所未有的淒厲叫聲。
劉啟啟的眼睛被光芒刺痛，眼淚嘩嘩流下，然而他卻沒有閉上眼睛。
“這是在乾什麼？”
幾秒鐘，耀眼的光芒熄滅，警棍重新恢複成純白色。
獨腳怪重新變回一把掃帚和一根燒火棍。
啪嗒一聲，燒火棍從半空中落下，在地上咕嚕嚕地滾了幾圈，然後停在地上一動不動。
掃帚也倒在地上。
剛才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場夢，現在地板上隻是放著兩樣老舊的尋常的家務工具。
“結束了。”妖界警察從iPad裡調出一份協議，“你作為案件相關人類，得簽一個保密協議。”
劉啟啟茫然地看著妖界警察：“……結束了？”
直到這一刻，劉啟啟才明白過來。妖界沒有法庭，也沒有監獄，不，準確地說警棍剛才回放畫麵的時候就是在審判，釋放出的耀眼光芒就是刑罰。
“它……它死了嗎？”劉啟啟聲音顫抖。
妖界警察：“唔，不知道你們人類是怎麼定義生死的。”
他伸手指向窗外的金荔木：“這棵樹，你覺得是活的還是死的？”
劉啟啟看著窗外枝繁葉茂的金荔木：“當然是活的啊。”
妖界警察：“那獨腳怪也還活著呢。”
“警棍根據它犯下的罪行來定罪，變成正紅色的懲罰就是形神俱滅，剛才沒到正紅色，還差一點。”
“雖然它害了你，但是你畢竟沒死嘛，所以它也罪不至死。”
“就是所有修為都被毀掉了，靈智也回到了最初。”
“你放心，它現在就是根本動彈不得的掃帚加燒火棍，再也傷害不到你了。”
“靈智嘛……隻剩下那麼一點點，就像這窗外的金荔木一樣。”
知道春夏秋冬，知道晴天雨雪，除此之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劉啟啟懂了。
他的小猴子變成了植物猴！
劉啟啟：……嗚嗚嗚嗚嗚！
江曜：“他這是高興啊還是難過啊？”
陸星芒瞪了江曜一眼，閉嘴！
掃帚和燒火棍裡還殘存著微弱的靈魂，劉啟啟拒絕帶回家。
“這不是我的劉小猴。”
於是掃帚和燒火棍就留在了七溪穀裡，陸星芒隨便找了塊土，栽了下去。
第二天，劉啟啟就離開了七溪穀，讓團隊來接他。
經紀人劉哥：“我的小祖宗，昨天死活不走，今天突然要走，你這就來回折騰人唄。”
離開七溪穀之前，劉啟啟向陸星芒和江曜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你們，你們救了兩條命。”
“這輩子你們都是我的恩人，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事情，一定要對我說，我一定竭儘全力。”
劉啟啟離開後，江曜摸著頭上的龍角處，聲音疑惑：“他為什麼說我們救了兩條命？”
“我們隻救了劉啟啟一條命啊？”
陸星芒歎氣：“還有一條是劉小猴的命。”
“如果我們沒有發現，再過幾年劉小猴害死了劉啟啟，劉小猴就是死罪，形神俱滅。”
江曜震驚了：“不是！那猴子是假的啊！劉啟啟現在還惦記著那猴子呢？”
陸星芒沉默不語，隻能說人類的感情是複雜的吧。
-
劉啟啟離開後，爸爸給崽崽們上了一節法製教育課。
上課地點就在栽種著掃帚和燒火棍的山坡上。
崽崽們圍著直直戳在土裡的掃帚和燒火棍團團坐。
陸星芒從兩年前開始講起，將獨腳怪和劉啟啟的故事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聽完後，崽崽們全都一臉震驚。
陸星芒問崽崽們：“聽完這個故事，你們有什麼感悟呢？”
龍荔：“我長大後也要當警察，抓住壞蛋！保護好人！”
椒椒：“這個世界上有害人的人，也有害人的妖。”
“是不是還會有害妖的人，有害妖的妖？”椒椒看向爸爸。
陸星芒點頭：“對，無論是人還是妖，都有好有壞。以後你們遇到不認識的人或妖，都不能放鬆警惕。”
“不要以為人類就很弱小，不能傷害你們。”
“也不能默認妖怪是同族，不會傷害你們。”
崽崽們紛紛點頭。
第一次接觸到差一點點就發生的命案，崽崽們都受到了特彆大的震撼。
小團子兩隻手捂著眼睛，從手指頭縫裡看麵前的掃帚和燒火棍。
陸星芒第一次發現小團子這麼膽小：“它已經被打回原形，不能動了。”
小團子反駁道：“可是它差點害了一條人命啊！”
這樣凶窮極惡的妖怪，就算被打回原形，還是很可怕啊！
小團子一邊害怕、一邊想看，手指頭縫一張一合、一張一合。
“大圓子，你敢摸一下嗎？”小團子問道。
大圓子毫不遲疑地伸手摸了一下：“我敢啊。”
陸星芒用力拍了一下小團子的頭，扭頭問大圓子：“你知道小團子為什麼問你敢不敢摸嗎？”
大圓子一雙眼睛圓溜溜地看著爸爸。
陸星芒無奈道：“因為小團子自己想摸又不敢摸，就先讓你摸一下，躲在你後麵看看有沒有危險。”
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無數次了，大圓子怎麼還是發現不了呢？
大圓子摸了掃帚和燒火棍後無事發生，小團子也大著膽子飛快摸了兩下。
“就像普通的掃帚一樣……”小團子皺眉，“它真的還活著嗎？”
八寶將自己小小的手掌貼在兩根棍棍上，用自己的妖力天賦感受了片刻。
“一片白茫茫，什麼都沒有，它已經不會思考了。”
“比剛出生的嬰兒還不如。”
八寶貼在這兩根棍棍上，和貼在金荔木上的感受是一樣的。
小團子的眼中閃過一絲懼怕，違法犯罪的後果好可怕呀，它可不想變成兩根棍子無知無覺地戳在土裡。
“爸爸，什麼是犯法呢？”
它昨天吃飯時把自己不愛吃的蔬菜偷偷放進大哥龍荔的盤子裡、它前天偷偷變成小浣熊的樣子和大明星姨姨合影了、它大前天午睡的時候在裝睡……
這些犯法嗎？
妖界警察叔叔的警棍抵住它後會不會也變色啊？
會變成什麼顏色呢？
小團子雙手緊張地抓住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