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白錦玉的這一刻停頓誤認為是猶豫，哪吒走上前來道：“若是玉娘不忍殺生......”
他是知曉玉娘的，從前在靈山修行定然常念慈悲，後來便是在無底洞也是常常吃齋念佛，想來未必喜歡殺生之事。
白錦玉一聽哪吒這話，好似如夢初醒一般看了看劍下的那妖怪，還是一副人模樣，雖然衣衫淩亂，卻也沒露出什麼原形，想來幻化之術的確精妙。
她方才正打鬥得起勁，若是一鼓作氣將這妖怪斬殺，那倒是還好，可白錦玉突然看了這麼一眼，卻是叫她有些不好下手了，這妖怪長得未免太過像人了。
這讓她不免生出一絲錯覺，她是在殺人。
“殺我？”
那妖怪聽見這話，頓時驚異起來，“不是吧？我隻是嘴上說說而已，也沒真的乾點什麼啊？”
他雖然的確看見了這兩人麵貌生得好看，便想要春風一度，可這不是就嘴上說說嘛，凡事還是得講求你情我願。
“白夫人若是不願意，直說便好，怎麼還要傷我性命？”
那妖怪做出一副柔弱的模樣，眼圈泛紅，朝著白錦玉望了過來，這白夫人看著卻是比其他人更好說話。
“你傷害他人性命的時候怎麼不說這話？”
哪吒可是見多了這種妖怪，死到臨頭還要嘰嘰歪歪，也不想想當年害人的時候，怎麼不聽聽彆人的求饒，“玉娘若是下不了手，便由我來吧。”
若是玉娘實在不忍心殺生，反正他是要入贅無底洞，日日夜夜和玉娘在一塊兒的，日後這種粗活便由他來動手吧。
“我害人性命？我不過是殺了幾個該殺之人。”
那妖怪明顯沒將那殺人的事情放在心上，反而繼續抱怨道，“你這郎君好生心狠，可是見我貌美，擔心白夫人不再寵愛你？”
沒有理會這妖怪口中的話，白錦玉的心中有些為難，她轉頭看向哪吒，“哥哥可有讓他修為儘失的法子？”
她的確是下不了這個手，便是說她裝模作樣也好，白錦玉實在有些恐懼這樣的世界。
妖，仙，人，全都是一個模樣，若是今日能下手殺了變幻成人的妖，明日她會不會也毫無心理負擔地下手殺人？在打破底線之前，人人都相信自己可以堅守底線。
她想要融入這個世界，但並不想被這個世界同化。
迄今為止，白錦玉隻見過哪吒一個不隨意傷害凡人的神仙，不，或者對其他神仙來說，傷害凡人那不叫傷害，而是不敬上天的懲罰。
她隻是一個普通人，擁有的心也隻是一顆普通的心，她無法想象，如果自己真的有了這樣的力量，還會不會對生命懷有敬畏，保持心中的底線。
但她不能拒絕自己擁有力量，她隻能拒絕跨出那一步，哪怕是被人罵虛偽無用的善良。
“修為儘失？”
哪吒疑惑地看了白錦玉一眼，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那妖怪，“你不會還想要保持他的人形吧？”
雖然這樣的法子的確是有，可白錦玉表達出來的意思，難免叫哪吒有些多想。
這，玉娘不會是真的叫這個妖怪的花言巧語給迷惑住了吧？
什麼遵守夫德，什麼自己做大他做小的......
可惡，著實可惡！
“可以嗎？”
一聽哪吒這話裡的意思，白錦玉便知道哪吒定然是有法子了，她原本是想要這妖怪失了修為，化作原形放歸山林算了，可既然哪吒這樣說，她的心中又對這妖怪有了彆的安排。
“哼。”
哪吒冷哼一聲，他如今還沒入贅呢，玉娘就這般喜新厭舊，若是他真的入贅了無底洞，豈不是還要看著玉娘將俊俏郎君一個個往洞府裡接？
想到這裡，哪吒頓時心中難受極了，話語中滿是醋意，“你可是要將他帶回洞府？”
“對啊。”白錦玉自然是要將這妖怪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她甚至還想以後若是再遇上這類妖怪，得將他們集中安置呢。
果然......
哪吒心中一痛，幾乎要落下淚來，下界的閨怨詩果真是有道理的。
這“隻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玉娘竟然還這般理直氣壯！
早知道自己哪裡還考慮這許多，直接一劍將之斬殺了便是。
“你要將他帶回去做什麼？”
哪吒強撐著自己的情緒，問出了這話。
他相信，玉娘對他一定還是有感情的，隻不過是，隻不過是，到手兩三天，這便厭倦了。
“啊？”
白錦玉其實還有點沒想好要將這妖怪如何安排，但此時既然哪吒問了，她也就將自己那粗略的想法說了出來，“我其實是想讓他去後院......”
後院？
聽見這關鍵詞，哪吒的心中頓生悲涼，三宮六院，玉娘竟然連養俊俏郎君的後院都準備好了。
“去養豬。”
白錦玉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就知道......養豬？”
哪吒心中的悲傷氛圍頓時被打破了，陡然生出一種驚喜感來，雖然不知道玉娘的思緒怎麼突然拐到了這裡，但他卻是由衷地讚歎了一句：
“養豬好啊！”
這妖怪就適合去養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