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晉原是文人,就是再生氣最多也就是打他一頓罷了。
可老何——
老何是能要他命的人。
崔晉原看到信客不敢說話,叫重陽過來,“你領著他去旁邊的樹後呆半盞茶時間,半盞茶後你與他出來,然後當眾給他一錠銀子。”
重陽怔了一下,“不審?”
“不審!”崔晉原冷冷一笑,聲音簡潔卻擲地有聲,“他會自己告訴我。”
如果不是昨天陳冬平突然出現在府學,他還想不透這中間的問題。
他明明叮囑過門子,並給門子使了錢。讓他們一定要放顧家人進來,卻一次也沒見過顧家人。
反倒是陳冬平,一次又一次出現在他的麵前。
是欺負他老實還是欺負他無權?又或者,欺負他傻?
陳冬平?
崔晉原閉了閉眼!
強行忍住心中想要殺人的衝動,冷冷地看著茶棚外。
幾個茶棚老板站在遠處,朝著這裡指指點點。
遠處,有個晃晃悠悠的身影一步三搖地朝著茶棚走來。
這身影走到茶棚附近,正要張口呼喝時,突然看到了一抹月白色襴衫。
老何的酒意,頓時醒了。
城外的茶棚是下裡巴人呆的地方,讀書人從這裡經過時都是掩鼻疾行,誰會坐在茶棚裡吃茶?
他偷偷地探頭望去。
一縷陽光穿透茶棚上的空隙,灑在崔晉原臉上,令他原本深邃的五官添了幾分陰鬱和冰冷。
老何倒抽了一口涼氣,將頭縮了回來。
他眨了眨眼,悄悄地朝著城樓方向走去。
沒想到崔晉原的反應竟然這麼快——
看樣子,得回去通知鄭皂頭了。
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一個有點熟悉的身影從樹後走了出來。
而後重陽笑著朝那人拱了拱手,並給了一錠銀子。
老何的眼睛頓時睜大了。
“他娘的,你個不知死活的……”他暗地咒罵一句,快步朝著城樓走去。
而那個信客,手拿著這錠銀子,卻是渾身顫抖。
他啥都沒說啊,崔衙內給他銀子做啥?這不是告訴彆人,他剛剛在樹後把老何給賣了嗎?
他看著老何的背影,隻覺得從頭涼到腳。
“衙內!”信客撲通一聲跪倒在崔晉原麵前,“求衙內饒小底一命啊!小底啥都不知道,真是啥都不知道啊?”此時,他什麼都顧不得了,直接將老何賣了出來。
崔晉原冷冷地看著他,眼中沒有一絲憐憫。
若是這信客丟了第一封信去找他,何至於會接二連三的丟信?
老何算個什麼東西?一坨狗|屎罷了!
竟然敢截留他給荷花寫的信?
“走,回去!”崔晉原站了起來,朝著城樓快步而行。
“衙內!求衙內救小底一命啊!小底賣了老何,隻怕全家老小都沒了活路啊!”信客眼看崔晉原要走,隻急得出了一聲冷汗的,膝行幾步,朝著崔晉原不停磕頭。
崔晉原頭都沒回,一雙手緊握成拳。
他雙唇緊抿,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怒意。
直到走過城門,依舊沒有放緩腳步。
身後,信客踉蹌地跟著他,哭得肝腸寸斷。
崔晉原長長地歎了口氣,“我寫一封信,讓他帶回家。能不能活命,就看他跑得夠不夠快了。”
一陣熱風吹起,街道上的招牌在風中翻卷飄揚。
崔晉原在一間書店前,停住了腳步。
借了書店老板的筆墨,快速地寫了一封信。
端午將信交與那信客。
信客將信揣到懷中,“小底就是拚了命,也得把這信送到。”
看著信客朝城門外跑去,崔晉原轉頭吩咐端午重陽,“備馬,回江邊村!”